【牛及】伤痛共享

*康复训练师牛×排球运动员及paro

*全文1.4w 注意结尾有R

00

疼痛就像小孩子的糖罐。花花绿绿的糖果有各种各样口味,也有五花八门的类别,在舌尖慢慢融化时会带来完全不同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这罐糖你只会愿意与所爱之人共享。

01

运动康复中心迎来了一位特别的病人。在他到来之前的一个星期,这个消息就已经在工作人员之间传开了,并占据了人们平时闲谈话题的中心。

牛岛若利是运动康复中心的一名康复训练师。他年轻时跟随父亲在美国修习,由于父亲已到晚年想要落叶归根,于是去年牛岛便随父亲一起回到了日本,并且很顺利地被这家康复中心选聘。这家机构的规模不小,设施和人员配备也十分齐全,经常有国家级运动员来到这里进行康复训练。

牛岛向来不是个热心于交际的人,他在中心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独来独往。但即使像他这样的社交绝缘体,也免不了要在吃饭和休息时听进身边人的只言片语。

国家队二传。明星选手。完美。

半月板损伤。意外伤病。厄运。

——及川彻。

及川彻。牛岛将这个名字放在唇边反复咀嚼,回忆出了一丝熟悉的意味。受父亲影响,牛岛对排球也有几分兴趣,甚至在小学时接受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但是他小学结束后便跟随父亲出国,适应新环境和学习新语言已经耗费了足够多的精力,于是就没有坚持下去。而在他工作之后,日常的事务十分繁忙,很少有空闲时间关注其他事情,有关排球的情况基本都是从父亲口中得知的。

上次听到这个名字似乎还是在两年前的奥运会期间。他还记得父亲激动得手舞足蹈,向他盛赞日本队的新生力量,尤其是那个球技华丽的二传手。他和父亲一起看了比赛的回放,屏幕里的青年一次次移步、跃起、托球。排球在球场上空划出优美的曲线,极其精准地落在攻手的击球点上,出人意料地绕过对方的拦网。

牛岛微微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那人的身影。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他在心中搜索了半天词汇,最终决定使用这样一个比喻。虽然这个词平时总带着贬低的意味,但是牛岛决定把它变成中性并用在及川彻身上。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它很美,并且知道自己很美;它毫不掩饰地像世界展示自己缤纷美丽的羽毛,目的就是要吸引全世界的目光。

而及川彻做到了。在那个奥运周期之后,他成为了家喻户晓的英雄和备受关注的明星选手。如他所愿,整个世界看到了及川彻。

后来的事情牛岛便不清楚了。他忙于找工作、办理签证、寻找住所,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年才把一切事情处理妥当,终于带着父亲回到日本,在新的国度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没想到再次听到有关及川的消息,竟然是因为伤病。

牛岛打开手机,在体育新闻版块的头条看到了有关及川受伤的报道。不是在万众瞩目的体育馆中,不是在紧张焦灼的赛场上,而是在一场平平无奇的训练赛中,及川膝伤复发,并且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严重。新闻没有刊载任何及川本人的表态,只有总教练的寥寥数语,向媒体保证及川已经顺利完成手术,会停训调整一段时间积极接受康复治疗。他们把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看来是不想引发太多舆论的关注。

在竞技体育的世界,机会转瞬即逝、进步日新月异,运动员的伤病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及川现在应该正处于水平和状态的最佳时期,突如其来的伤病很有可能会令他职业生涯的巅峰时期戛然而止,更有可能影响他备战下一个奥运周期。

虽然和及川没什么交集,但牛岛真诚地他感到担忧和惋惜。但是他见过的类似例子太多,以至于对人们口中的悲剧失去了应有的痛感。牛岛在工作时不喜欢掺杂太多感情,他所要做的只不过是用最短的时间让运动员最大程度恢复到伤病前的状态,仅此而已。

所以中心主管将牛岛叫到办公室,告诉他及川彻的运动康复训练将由他全权负责时,他也并没有对别人眼里的这份“殊荣”抱有太大的喜悦。他所能感知到的,只是肩上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02

尽管已经提前认真研读了及川的诊断结果,但在见到人的一刹那,牛岛还是差点没有认出面前这个人来。由于膝伤来势过于凶猛,及川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由护士推着前行。那些曾令他在球场上散发着无限魅力的特质都从他的眉眼间消失了:及川像刚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眼下是遮不住的青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在陪同他的院长向及川介绍牛岛时,他始终一言不发,眼神飘忽地落在别处。

“你好,我叫牛岛若利。“待院长介绍完毕,牛岛微微躬身向面前的及川伸出手,用尽可能真诚的声音说,“我会尽全力帮助你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及川虚虚回握住牛岛的手,终于将目光落在牛岛身上。但那眼神空空洞洞,仿佛直接穿透过牛岛,在看向别的什么人。

护士没有停留太长时间,推着及川向前走去,于是随行的一群人也紧跟着向前移动,最终目的地是及川的单人病房。

康复训练在及川安顿下来后的第二天就开始了。

约定的训练时间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晚饭前。及川的膝盖状态十分糟糕,只要稍稍弯曲就会带来剧烈的疼痛。牛岛一边协助躺在软垫上的及川进行小幅度的屈膝动作,一边询问他的疼痛程度。但及川总是把所有痛都紧紧咬在牙关里,强撑着什么也不说。

“放松,及川先生。”牛岛提醒道。

没有回应。

“放松。”

及川似乎已经把牙齿咬得咯吱响了,但还是没有放松的意思。

“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你的膝盖有多好,告诉我实际情况才能帮助你更快恢复。”牛岛不留情面地说道。

及川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不快的表情。牛岛直接揭穿他内心想法的行为让他感到恼怒,但是由于对方是自己的康复训练师,这层恼怒上面又加了一层心虚。牛岛观察着及川的表情,隐隐觉得自己被讨厌了,但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对方撅着嘴一声不吭,却在牛岛的手覆上他的腿时乖乖放松,准备从头开始重复这套动作。

膝盖弯曲了一个细微的角度,及川立刻抢着开口:

“有点疼。”

牛岛一边认真看着他的膝盖,一边逐渐加大弯曲的角度。

“一般疼。”

“比较疼。”

“很疼。”

“痛痛痛痛痛!小牛若你要把我的腿折断吗!”

及川的腿猛地伸直,结结实实踢在牛岛的胸口。而无端被踹了一脚的牛岛只是小心翼翼托住他的小腿,让它缓缓恢复到平直的状态。他知道及川这是在故意和他作对,但是最终决定还是把目光放在结果上——至少他现在对及川膝盖的状况有了更好的了解,以后安排训练计划也更方便了。

“谢谢你的配合,及川先生。”

及川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是牛岛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继续扶着他的腿进行下一个动作。

第一天的康复训练很快结束了。在经过若干小时的斗智斗勇后,两个人的脑海中都只剩下一句话:

看来这人比想象中的还要难搞。

03

及川一天天适应了在运动康复中心的生活,平日里除了康复训练和复查便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他拒绝了家人的陪护,只是偶尔接受家人和队友的探望。他不喜欢被护士推着走来走去,于是向院长和教练打了报告做了保证,获得了自由活动的许可。牛岛平时总能在及川所住房间的那一层看到他自己驱着轮椅晃来晃去,甚至有时会出现在楼下的小花园里。他会笑着给每一个认出他的人回应,耐心地接受对方的关心和祝福,遇见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还会说几句俏皮话,惹得对方脸颊发红。但是在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脸上总会出现那种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表情。

伤病带来的压力和自我怀疑,并不是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可以轻易抹去。

牛岛在工作时很少和及川谈论除训练之外的事情,两个人总是保持着礼节性的距离。在康复训练时,及川总是沉默着完成一套又一套单调重复的动作,平静得像是在缓步走向死亡。

牛岛每天都会详细记录及川的身体状况,依据他的恢复情况为下一阶段的训练计划作参考。但是在将近一周过去之后,及川的膝盖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发生明显的好转。这个现象令牛岛感到疑惑,但是每个人的体质状况不尽相同,他始终没有办法明确判断原因。

不过在那天晚上,他终于知道了这是为什么。

由于当天有其他事务缠身,牛岛在办公室里一直工作到很晚。这个时间运动康复中心的其他员工早已下班,整座大楼空空荡荡。他熄灭房间里的灯迈向走廊,突然听到康复训练室的方向传来运动器材相互碰撞的清脆声音,里面夹杂着身体倒地的一声闷响。

牛岛小跑着到达门口,发现一具身躯躺在黑暗之中。训练室的一侧是一块巨大的落地窗,夜间一整个城市的灯光投射在玻璃上,洒在那个人的发梢。牛岛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发现及川用双手捂住脸躺在地上,整个身躯无助地颤抖着。

果然是这样。牛岛在心中默默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

及川一直在晚上偷偷来训练室加练,过度的训练量导致他的膝盖不禁没有好转,疲劳程度反而越来越严重。

他握住及川的胳膊想要扶起他,惊讶地在及川指缝间看到了那人满脸的泪痕。正在他为自己所看到的景象而震惊时,却被对方卯足了力气一把推开,踉跄了几下才好不容易站稳。只见及川双手撑地,咬牙拖着自己的伤腿恢复了正常的坐姿。

他背靠玻璃和牛岛对视,旁边翻倒轮椅的轮子还在兀自旋转着。

牛岛无法形容那天晚上他在及川脸上看到的究竟是什么表情。白天完好无损的面具一块块碎裂,情绪的洪流终于决堤而出;绝望、愤怒、怨恨、羞愧、不安,你几乎在那片被玻璃外灯光微微照亮的灰暗里找到一切消极的情绪,看到一切痛苦的源泉。及川任由泪水在脸上流淌着,这些感情也随着实体的眼泪被一点点排出体外,最后剩下的只有生理性疼痛带来的狰狞。

“我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及川的话从紧咬着的牙缝中漏出,一声声砸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04

那天的意外最后以及川被牛岛和护工送回病房为结尾。在此之后,康复训练室的大门被上了一把锁,在休息时间内没有人可以进出。及川重新恢复了先前的空壳状态,训练依然如常进行,但牛岛知道在平静之下隐藏着怎样的洪流。

在那个晚上之后,他始终想要做些什么来帮助及川,却苦于没什么好的方式而一直没有行动。不过在一个普通的早晨,他得到了一些意外的启示。

牛岛经常将从地铁站到康复中心的这一段路作为晨跑路径,上班前总会跑上那么几遍。今天由于上午比较空闲,他选择了一条与往常不同的路径,稍稍绕了些远路。在跑到接近一半的距离时,一个小小的公园映入眼帘,很显然是为居民区配备的,健身器材、滑梯、沙坑各自占领了一方天地。但有一个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很显然是有业余爱好者将这片水泥地划为了排球场,在正中央支起了不知从哪买来的球网,也带来了几只略有些磨损的排球。一阵风吹过,带着洞的球网在空中晃了晃。

牛岛像是终于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掏出手机,打开电子地图,在上面做了一个小小的标记。

一天的康复训练已经结束了。牛岛把及川扶上轮椅,看着他双手覆上滚轮准备离开。

“及川,你晚上有事吗?”

“没有,怎么了?”及川停住手上的动作,脸上带着疑惑。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牛岛其实有点路痴,对着手机导航折腾了好一会才找到正确的路线。终于在一个转角处,小小的公园映入眼帘,紧接着是那片小小的球场。牛岛感到眼前坐在轮椅上的人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随即怔怔地盯着那角落放置着的几只圆形小球。

“及川,我那天发现……”

及川没有等他说完就驱着轮椅向前驶去,绕过那张耷拉着的球网,堪堪停在排球前。他伸手拾起其中一只,排球似乎在他指尖变成了活物,灵活地旋转跳跃着。向空中抛——接住,向地上拍——弹起,他将排球放在膝上,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碰过排球了——自从膝盖受伤以来,他连最基本的行走都无法完成,更别提日常的训练。失去排球的他就像失去指南针的航船,无论在哪里都没有任何方向感可言。再次触碰到这只小小的球,仿佛重新为他的躯干注入了力量。

“及川,给我托球吧。”牛岛走到他身边轻轻说道,直视着及川因惊讶放大的瞳孔。“我小学时候学过一点排球,现在应该还可以再试试。”

及川瞳孔中透出一抹亮色。“那你可是有福了,小牛若。”他嘴边漾起一抹得意的笑,“看在大训练师求我的份上,我也不好拒绝。”

夕阳将光芒温柔地填满这方小小的场地,排球在及川十指的作用下弹起,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精准地落在牛岛的击球点上。牛岛一晃神间觉得自己不是站在不知名小公园的水泥地上,而是站在东京体育馆的木地板上,头顶是明晃刺眼的白色灯光。及川彻就是有这个能力,将他所在的所有地方变成引入注目的舞台。

跑动、跃起、击球、拾球,牛岛陪着及川不知道将这套动作重复了多少次。偶尔也有错过的时候,这时及川总是会埋怨他动作不对或反应太慢,于是他就把这些所谓的建议认真记在心里。

“小牛若,你不来打职业真的很可惜。”在牛岛不知第多少次把球递给及川时,他突然开口说道,“你会成为很好的攻手。到时候对我来说,打败你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谢谢。我会认真考虑的。”他正经地回答道。

及川被他的话逗的笑了出来。他眼睛里的光恢复了一些,忽闪忽闪的。牛岛忽然觉得它们很漂亮。

一阵风吹过,撩乱了及川的头发,吹起了脚边的树叶与尘土。他就这样呆滞了好长一段时间,脸上混杂的情绪让牛岛有些看不清楚。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双好看的棕色眼睛眨了眨,嘴边吐出的话在牛岛听来有些意味不明:

“及川大人居然被你这种人提醒了,真是不应该。”

排球在二传手的双手间转了一圈。他摸了摸磨损的地方,不慌不忙地向牛岛下达命令:

“下次记得带一只新一点的过来。”

05

及川已经不记得刚受伤时候的那段日子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了。刚开始,一切仿佛就像一场梦:以前他失眠的时候,脑海里要么是曾经输了的比赛要么就是自己因伤退役的那一刻。所以在他膝盖传来剧痛倒地不起的时候,他甚至狠狠掐了一下自己以确保这一切是真实的。而在他切身地觉得疼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在他眼前有序地崩塌了——

从此他失眠的时候,脑海里不再有输掉的比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伤痛将他淹没。

检查,手术,用药,拆线,复建;他沉默地离开球场,沉默地完成这一切。队友的鼓励,教练的嘱咐,粉丝的关心,他带着礼貌接受这一切,伪装成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膝盖在夜里会有多痛,那感觉像是燃起了一把火,把他的整个躯干连带着灵魂一起焚烧殆尽。

及川对自己的眼下的境况再清楚不过。现在的日本男排人才辈出,尤其是他的后辈——影山飞雄正在飞速成长,谁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会赶超自己;目前距下一届奥运会还有两年多时间,但正式集训名单往往在一年后就将公布,主要入选依据将是最近几年的联赛表现。在上一届奥运会结束时,他最终带着没能拿到奖牌的遗憾落败,曾经立下誓言四年后一定要重返赛场,让世界看到一个更优秀的二传;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敢奢望自己两年后能够真正以球员的身份站在那片土地上。

他的绝望到达了顶峰,以至于他认为自己永远无法像以前那样打球了。

直到那天在那个简陋的球场上,及川重新摸到了那只小小的、圆圆的排球,他才意识到一件事情:排球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了太多或是痛苦或是欢乐的印记,已经完全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了一种本能。他的命运也已经紧紧和这只直径20厘米的白色小球联系在一起,而这件事无关胜负、无关输赢、无关别人的眼光,只是和他自己有关。

恍然之间,生活中的一切又重新变得有了希望,及川眼前的图景也变得更加清晰。他选择放下一些事情,但却重新变得强大。

从那天之后,他就时不时和牛岛一起到那个小公园打打球。有时候他会教牛岛如何击球,有时候还会和他讲解一些高深的二传技术(对方每次聆听时认真的表情都让他觉得特别受用),甚至有几次还被同样来打球的周围居民认出来,热情的小朋友缠着他要他在衣服上签名。短短的几小时足以填满一整天的无聊时光,他觉得心底里有什么在慢慢复苏。

及川的膝盖也在一天天好起来,屈伸时早已没有当初那么剧烈的疼痛,而且可以在器械的辅助下进行一些简单的行走练习。他一开始觉得牛岛这人属于自己的冤家,但随着逐渐放下心里对伤痛的芥蒂,他也逐渐能和自己的训练师友好相处了(虽然在外人看来两个人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及川开始把每天沉默的康复训练变成聊天会。从牛岛在美国的经历到及川在中学时收到的情书,他们几乎什么都聊。

“及川大人在中学时最多的一次收到过20多个女孩子的情人节礼物!到现在还是有千千万万女孩子在外面牵挂着我。”及川说道,鼻子像是要翘到天上去,“小牛若你呢?”

“那很厉害,及川。”牛岛发出由衷的赞美,“美国女生不怎么喜欢亚洲男性,所以我每年收到的礼物都很少。”

“按小牛若这个性格,就算在日本也不会有及川先生的女粉多。”

牛岛赞同地点点头。

及川虽然在这场单方面定义的比赛中胜出,但是牛岛的态度让他觉得很没意思。于是他话锋一转,话题又跳到别处。

“虽然我没办法想象这件事,但是小牛若之前有谈过恋爱吗?”

“没有。中学时候没有遇到过喜欢的女生,工作之后也没再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牛岛答道,手上帮助及川屈腿的动作依然没停。

“为什么不考虑呢?小牛若身材这么好,虽然比不上及川先生,但至少长得也还不错。你这个年龄家里也该催着相亲了吧?”

牛岛听了他的话,只是认真摇了摇头:“我认为爱一个人需要担负很大的责任。”

及川挑眉,准备听听小牛若的爱情哲学。

“作为一名康复训练师,我要做的就是帮助运动员重返赛场。从制定计划到执行,每一步都要反复考虑。所以这项责任对于我来说已经很重了,我无法再肩负照顾其他人的责任。”

“翻译过来就是,及川大人碍着你谈恋爱了?”

牛岛看上去真的在认真思考,努力跟上及川脑袋旋转的速度。过了一会,他好像终于醒悟了:

“也可以这么说。毕竟现在,你就是我的责任。”

话音刚落,牛岛突然感觉手中的小腿有些紧绷。他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及川,却发现那人整个僵住了,脸上还有些不正常地发红。

“看什么看!“及川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既然知道你的责任重大,还不赶快好好工作!”

“我知道。但是及川,你需要先放松。”牛岛重新开始弯曲及川的腿。

“痛痛痛痛痛痛!我知道了还不行吗!”

今天的康复训练室依旧热闹非凡。

06

从及川进入训练康复中心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天气从早春的严寒慢慢回暖,终于在某一天,这一年的第一场春雨缓缓降临。

今天的康复训练已经结束了。及川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他努力想象着外面的景象:绿色的植物在久违雨水的滋润下默默生长,街上的人们撑起五颜六色的雨伞,小孩子蹬着雨靴在水洼中嬉闹。但是这一切沐浴在雨水中的快乐都和他无关:今天因为下雨没办法出去打球,他只能一个人在床上坐着消磨时间。

及川想让自己放松下来沉入睡眠,但是潮湿的天气让受伤的膝盖密密地发疼,像是有什么在噬咬着他的身体。他翻来覆去找不到一个能减轻痛感的姿势,于是干脆打消了入睡的念头,起身坐上轮椅在楼里漫无目的地游走。

这个时间康复中心的职员大多已经下班了,只有一些护士夜里在这值守。及川不想去打扰她们,只是一个人在走廊里静静地滑过,仔细看过一间又一间熄了灯的屋子,感受着黑夜为这栋楼带来的新奇感觉。

还没走过多远,转角一点微弱的光亮吸引了他的注意。不是值守夜班的休息室,而是一间办公室。他驱使着轮椅转了个弯,意外看到了牛岛伏在灯下的身影。而对方也被及川推动轮椅的声音吸引,放下手上的事情起身向他走来。

“这么晚了还不睡?”牛岛为及川打开玻璃门。

“腿疼,睡不着。”及川操纵着轮椅滑进屋里,非常自然地将轮椅停在牛岛的椅子旁,开始摆弄起那人桌上的东西。

“你在写什么?小牛若的秘密日记?”

“是每天的训练日记。”牛岛纠正道,“我需要记录你每天的状态,据此调整下一步的训练计划。”

及川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有些失望地发现里面记载的都是各种看不懂的数据和及川的肌肉状况。

“小牛若果然是像想象中一样无聊。”他放下那个本子,转身又准备去摸索牛岛桌子上的相框。

“腿还疼吗?我可以给你按摩一下。”

及川一言不发地乖乖把腿伸向对方,感受着牛岛的手带了点力气在他腿上游移。经过一阵按摩之后肌肉确实放松了不少,痛感逐渐被肌肤相贴的感觉取代,他开始感觉到一丝困意。

“这是谁?”他打了个哈欠,把手里的相框举到牛岛面前。

照片里的男人有着和牛岛相似的脸型和墨绿色头发,只不过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比牛岛更加温和。

“这是我的父亲。”牛岛回答道,“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我随后跟着父亲一起去了美国,去年才刚刚回到日本。”

“父亲以前曾经是职业排球队的队员,后来因为伤病不得已放弃排球。他到现在都还是很喜欢排球,前年奥运的时候我们还一起看了日本队的比赛。”

及川怔了一下。想通是一回事,但是要抵御情绪的反扑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最近一直在有意无意回避有关自己之前排球生涯的话题,就是不想重新揭开那块结了痂的伤疤。他一边觉得牛岛实在是不解风情,一边因为今晚又要失眠一晚上而感到烦躁。他正想把腿收回去甚至给上牛岛一脚,却被那人牢牢抓住了脚踝。

“及川,别乱动。”牛岛手腕上用了点力,满意地感觉到及川已经放弃抵抗,一条腿不服气地耷拉着。

“我当时注意到了你。你的传球非常完美,放眼世界你也是顶尖的二传。”

这话用你说?及川忍不住腹诽。

“当时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但是始终不知道是什么让你的托球这么强大。直到那天在排球场上,我才稍微明白了一些。”

他直直看向及川,开口道:“那是你对攻手心理的把握。每次你总是能很敏锐地感知到我的疲劳状态并就此调整,这样我每次都可以正好打飞来的球。最近一段时间我又看了一些你之前的比赛,发现你的托球的确是这样。”

“所以呢?”及川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这连入门级别的人都能看出来吧。”

“所以你没必要为此着急。你最大的优势不在技术和体格,这是性格方面的能力,是它使你的托球显得特别。所以仅仅一次受伤是不会影响你的优势的。”

牛岛看向他,目光十分坚定。

“等你康复之后,一定能再托出像以前一样的托球。”

闪烁着耀眼白光的东京体育馆上,球鞋和场地摩擦发出悦耳的声音。排球飞向指尖,在撞击后重新弹起,完美的角度、完美的时间、完美的速度——完美的托球。汗水,欢呼,拥抱将他层层围绕。他是英雄。

这是及川受伤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回忆起两年前的情形。他虚虚握了下手指,感觉排球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忘记,只不过是选择了最难看的逃避。

“这还用你说?”及川嘴角牵起一个微笑,轻轻踹在牛岛胸膛上,“别废话了,快点按。”

牛岛有些疑惑及川为什么对自己鼓励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可独自反复回忆了两三遍却还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正当他仔仔细细按摩着及川的小腿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及川睡着了。

平时惯于吐出戏谑话语的嘴唇随着呼吸小幅度地翕张着,睡梦里的人似乎还能感受到膝盖的酸痛,微微蹙着眉头。及川的长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小小的阴影,棕色的卷发垂下来几缕搭在额头。牛岛又想起自己在屏幕上看到的及川:意气风发的、神采飞扬的、吸引着全世界目光的及川,不禁对这一刻生出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也许只有自己见过及川如此脆弱的一面。这个想法在他心中落地发芽,牛岛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在疯狂搏动着,挣扎着想要破笼而出。

他的双手缓缓滑下及川的腿,鬼使神差地用一个浅浅的吻取而代之。

07

牛岛并没有打算把自己的感情告诉及川。这个人被创造出来就像是要接受众人的爱,而从来没有人想过让他去爱别人是怎样一番景象。牛岛清醒地知道以两人的身份要维持关系有多么困难,于是他只是选择默默陪着及川,尽自己所能让他尽快回到属于自己的舞台。

他每天白天和及川一起完成康复训练的内容,傍晚会陪他打一会排球,晚上回家前会去病房看看及川,有时候及川无聊了也会主动到办公室来找他。及川无法忍受牛岛支持的V联球队竟然不是自己所在的队伍,耀武扬威地说终有一日他会在联赛上亲手打败小飞雄让他的体彩输个精光,却被牛岛提醒自己从来不会涉足那样危险的赌博;牛岛有时会被点名要求按摩膝盖,关心按摩时及川红一阵白一阵的脸但总是被对方以发痒为理由搪塞;他苦恼于经常无意中惹及川发脾气,及川也常常被牛岛气得气不打一处来,但两个人闹了这么久却还是歪七扭八地凑在一起,像两块形状奇怪却意外地能严丝合缝凑起来的拼图。

及川的膝伤也在快速好转。从能够正常弯曲膝盖,到能够拄着拐杖行走,到能够无辅助直立行走,再到能小幅度奔跑和跳跃——及川康复过程中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但这也意味着时间在不可挽回地向两人分离的时刻靠近。于是牛岛努力把那双亮亮的眼睛印刻在记忆里,努力回想对方每一次喊“小牛若”时飘起的尾音,努力记下排球在他手中弹起的优美弧线,默默在日历上划下一笔又一笔。

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中,他和及川共同分享欢乐与悲伤。而现在这样梦一般的日子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他还记得及川离开康复中心的那天。春末夏初的雨打湿了整个世界,前来送行的人群不得不撑起雨伞。及川笑着向每个人告别,又和前来接他回去的家人和队友亲昵地打招呼,仿佛重新恢复了入院前的那个样子。在以后的下雨天,他的膝盖不再会疼得让人睡不着,他不再需要牛岛的按摩,他也不会在黑暗中独自坐着兀自神伤。

想到这一切的牛岛心中并没有那种忧伤的离情别绪,而是打心底里感到一种释然的感觉。牛岛向来所拥有的只是一个脆弱的影子,真正的及川彻必须是站在球场上供人瞻仰的那个人,所以他必须离开。能够保有这段两人之间记忆,对于牛岛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看着及川撑着一把青黑色的雨伞走过来。那人在站定的一刹那收起了友好和善的表情,挑眉看向他。

“小牛若是舍不得及川大人走,所以一个人在这里黯然神伤吗?”

“不是。”牛岛低头微笑,“恭喜你出院,及川。”

及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倒是再难过一点啊,混蛋牛若!他在心里默默骂道,攥紧兜里的那张纸,感到胸口泛起一阵酸意。

“如果你以后膝盖出现不舒服的情况,可以随时打电话找我。”

“这是什么,售后服务吗?”及川调侃道。

两个人之间升起一阵沉默。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牛岛眼中及川的面容一时间有些模糊。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像是鼓足勇气一般看向对面的人眼里。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还是……谢谢你。”

一张带着及川手心温度的纸被拍在胸口。牛岛从对方指尖拿下那张纸片,小心地塞进口袋里。

“再见,及川。”

“再见咯,小牛若。”

及川向他挥挥手,转身走向另一个世界。

08

当牛岛打开手中的那张纸条时,毫不意外地发现正中间是及川笔迹飞扬的签名,还附赠了一个吐着舌头的卡通形象。在“小牛若要永远记得及川大人哦”这一行字右下角,有一串小小的字符——

及川把line留给了他。

于是在归队的车上,及川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小小的弹窗。他划开锁屏打开聊天软件,却在准备通过好友申请时爆笑出声。

【10:02】

【tooru: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会用自己的证件照当头像】

【tooru:你是活在上个世纪吗小牛若?】

【10:06】

【牛岛若利:及川,你好。】

【牛岛若利:难道不应该这样吗?】

【10:07】

【tooru: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tooru:不愧是你 笨蛋小牛若】

牛岛轻轻捏了捏手里的手机,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在这之后,两个人会时不时给对方发一些消息。很多时候都是及川先挑起话头,他会分享自己在球队恢复训练的进度,向他控诉队友宫侑有多么令人讨厌,也会给牛岛分享一些自己的精彩瞬间剪辑;而牛岛则总是对及川的膝盖情况致以关心,并告诉他自己近日的一些工作情况。

在及川离开几个月后的一天清晨,牛岛放在桌上的手机伴随着提示音亮起屏幕。他走过去划开锁屏,发现是及川的一条简讯。

【6:32】

【tooru:小牛若 起床了吗】

【tooru:🔗链接】

【tooru:这周末是及川大人复出的第一场比赛 命令你一定要来欣赏我的英姿!】

【6:40】

【tooru:如果你敢不来 咱们就走着瞧吧】

牛岛点开链接,发现标题栏“国家队二传手及川彻正式宣布复出”一行大字引人注目,下面紧跟着一张及川在奥运会上跃起托球的照片。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在键盘上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消息。

【6:45】

【牛岛若利:好的。】

【牛岛若利:我很期待,及川。】

牛岛当天在比赛开始前半小时就早早地走进了体育馆。他特地买了前排的票,并且在比赛开始前把座位位置告诉了及川。他看到运动员们在整个体育馆的欢呼声中踏进球场,微笑着对上正四处搜寻他的那双棕色眼眸。及川向他做了个鬼脸,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随即开始热身运动。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开始。及川一次次移步、跃起、托球。排球在球场上空划出优美的曲线,极其精准地落在攻手的击球点上,出人意料地绕过对方的拦网。他在球场上游刃有余地使用着自己的武器,无论是发球、传球还是二次进攻都十分漂亮。排球在他手中灵活地旋转、跳跃,灯光为他镀上一层银白色的战袍——球场上的大王者又回来了。

许多观众都是冲着及川的复出来看的这场比赛,时不时能听到有人尖声大喊着他的名字。牛岛的目光追随着及川的身影,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感情——

他和及川分享着秘密的痛楚。只有他见过及川在深夜崩溃时脸上的泪痕,见过他在咬牙忍痛时紧皱的眉头,见过他在艰难迈步时抽搐的肌肉。别人都只能惊艳于他现时的明艳,但在此刻注视着及川的无数人中,只有他陪伴及川走过泪泉与血雨,看着那复苏的芽儿一天天长大。

只有他。

只有牛岛若利。

及川跃起,托出又一个完美无缺的球。牛岛情不自禁地拿起手机按下快门,却发现那人的目光穿过荡漾着层层音浪的空气,在取景框里与自己相遇。

09

由于赛程刚刚开始,及川所在队伍遇到的对手并不是特别强劲,几乎是没什么悬念地拿下了比赛。牛岛正随着人流退场,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16:40】

【tooru:小牛若回去了吗】

【tooru:看你在比赛的时候一直盯着我 是不是想及川大人了呢】

【tooru:[动画表情]】

【tooru:勉为其难给你一个和及川大人共进晚餐的机会吧!】

于是在比赛结束一个小时后,牛岛和及川并肩坐在一家拉面店里吸着碗里的面条。他一开始执意要说服及川吃热量较小的口味并且放弃喝酒,却被对方以“好不容易申请到机会出来放纵一次”为理由一口回绝了。他听着及川不停向他吹嘘这今天比赛自己表现得有多么神勇,在对方埋下头去吸面条的空当给予肯定的嗯声。

及川看起来就不像是很会喝酒的人,并且喝了酒之后也是意料之中的很容易上脸。牛岛好奇地看着双颊红彤彤的及川,被对方用凶狠的眼神瞪了回来。

“干——什么?”从及川嘴里吐出的话语已经开始粘连,但这不妨碍他露出一个使坏的笑容,“小牛若今天一直盯着我看,是在想什么呢?”

牛岛顿了一下。他想编个理由,但是在及川玩味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依他对及川的了解,自己撒谎不仅骗不过他,还可能引发他的进一步嘲讽。所以他还是决定坦诚相告。

“我只是很开心。”

“今天在场上,很多人都在叫你的名字,但是我觉得自己和他们不同。”

及川得意地在空中挥了两下筷子:“这就是和大明星做朋友的快乐。不用感谢我。”

“和这种感觉不一样。”

牛岛听到及川在身旁发出不满的哼声。他把手中的木筷横放在碗沿,侧过身去面向及川。

“人们都只看到你重新复出,但只有我知道你为此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克服了怎样的痛苦,所以我和他们不一样。”牛岛说道,眼里有微微的光在闪烁。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特殊的。”

及川先是惊讶地愣住了,随后又怄气一样转过头去用发旋对着牛岛。正在牛岛疑惑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惹他生气时,那人突然猛地转过脸来,决绝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刚刚做了什么重大的人生决定。

“你才知道啊!对于我来说,你——就是特殊的。”

牛岛心下一喜,但及川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连珠炮一般说了下去。

“小牛若有一种特殊的傻,特殊的蠢和特殊的迟钝,以致于——”

“连及川先生喜欢你这件事都看不出来。”

一片安静。

及川觉得这十秒是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光,比赛点发球前的时间还要难熬。他从心底里渴求着牛岛能有点什么动作,而不是呆坐在那里像是被关掉了开关一样。他恨不得自己的手能再大一些,这样就能同时盖住自己的眼睛和发烫的双颊。时钟滴滴答答走过了十秒,二传手终于忍不住转身下凳,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腕。

“及川!”他低声喊道,“对不起。”

他感到及川的身体在颤抖。那人猛地转过身来,脚边的高脚凳被他碰得一晃,和地面摩擦发出钝钝的声音。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牛岛被及川吼得有些呆住了,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像小时候第一次来到美国的机场。他努力地思考着,终于犹犹豫豫地开口。

“真的对不起。”

“还有呢!还有你——”

也喜欢我。 “我错了。”

及川对着牛岛大型犬一样的眼神败下阵来。他重新拉开椅子坐回去,拿起筷子挑起碗里还剩下的几根拉面。

“不要像我男朋友一样和我说话。”

“难道我们现在没在交往吗?”牛岛疑惑,“从你刚刚说过那句话之后。”

10

牛岛花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及川在康复训练后期腿疼并不频繁,也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的护痒;他平时训练的空闲时间并不多,也不是会给每个朋友发每日问候的那种人。这些在及川看来已经近乎偏爱的细节他一点都没有察觉,所以后来及川始终不肯告诉牛岛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作为迟钝的小牛若迟迟没有领会他心意的报复。

两人确定关系之后仍旧是聚少离多。及川从伤病中恢复很快,没过多久就恢复了正常的训练强度,并且逐渐向受伤前的巅峰状态靠近;牛岛依然在运动康复中心做着训练师的工作,平时也没有太多空闲时间。这一天是他期盼已久的和及川相见的日子:距离上一次两人能够面对面说话,已经过去一个月有有余了。

他在两人的公寓楼下接到了风尘仆仆的及川。他的恋人一边走上电梯一边向他吹嘘自己以多么高超的发球技术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而牛岛只是笑着接过他手中的行李,在他滔滔不绝的话语间断默默点头。钥匙插进锁孔,旋转,门在两人面前打开。行李箱越过门框重重落在地板上,牛岛正伸出手去想要去够玄关的开关,却被及川一把扯住衣领。

“这么久没见我,就不想干点什么?”

及川的吐息沿着牛岛的下颌划过,黑暗中晶亮的眼睛闪烁着顽皮的狡黠。在感到牛岛的手终于覆上自己的腰际时,他发出一声胜利的轻笑,向前倾身和对方唇舌交缠,搅出啧啧的水声。那只略有些粗糙的手掌从及川的t恤下摆探入,在他光滑的后背上下摩挲,又悄无声息地绕到胸前。及川感到自己的乳粒被狠狠碾过,嘴里溢出细碎的呻吟。

牛岛的另一只手先是紧紧箍着及川的腰,后来又在本能的作用下向下移动到了他挺翘的臀部,隔着布料轻轻揉捏。在及川被吻得头脑昏昏的时候,那只手突然发力将及川整个人托起,惹得他惊呼一声。

“去床上。”

牛岛扔下一句命令一样的话语,托着及川向卧室走去。及川轻薄的笑声在被扔上床的一瞬间戛然而止,代之以连绵不断的喘息。两个人的衣服很快被两双手剥得干干净净,牛岛从床头柜里摸出套和润滑放在枕头旁。月光踩着窗棂洒进卧室,为交缠着的身躯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芒。牛岛涂着润滑液的手指在身下人的穴内缓缓推进,欣赏着对方脖颈弯曲的美丽弧度。

长时间未经性事的后穴有些过于紧致,于是牛岛将进入前的扩张做得十分仔细。手指的数量一根根增多,进进出出的同时伴随着顺时针的搅动,及川的双脚控制不住地在床单上抓出褶皱。他已经用尽所有方法,甚至是请求牛岛进来,但那家伙就像是当初给他做康复训练一样坚持要一板一眼把扩张做到足够。

不知道过了多久,及川终于感到穴内的手指抽离了出去,被避孕套包裹着的硕大龟头蓄势待发地抵上了自己身下那个隐秘的洞口。他不禁浑身发出一阵兴奋的颤栗,但随着牛岛的动作,这种感觉很快就变成了痛感。对方的尺寸实在是过于大了些,粗壮的茎身将褶皱一点点撑平,即使已经做过充分的润滑还是免不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及川咬牙忍耐着,尽量让自己不要尖叫出声。

牛岛盯着及川疼得拧在一起的眉头,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仿佛又回到了在康复训练中心的那个夜晚,及川在黑暗中跌坐在地上,脸上的疼痛仿佛化作实体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他的心房。他用尽全力推开自己,冰冷的话一句句砸在地上;他说: “我不需要任何怜悯。”

在飘渺的月光中,他看到那人向他伸出手来。但记忆中的推力消失了,与之相反,他被拽进了一个温暖且有力的怀抱。

牛岛若利偶然得到了一个与及川彻分担痛苦的机会,于是余下生命中的所有疼痛都将由两人共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