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战争结束之前,天人在江户建了这座后来被称为“终端”的宇宙交通枢纽。当银时、桂、高杉和坂本天各一方时,来自各个星球的无数天人涌入终端,进入江户的领土。经年累月,最初的恐惧和不安渐渐散去,江户的市民们开始对这栋拔地而起的庞然巨物习以为常——只要日子还能过得下去,终端要杵在那里便让他杵在那里。虽然江户的居民仍然无法通过终端进入宇宙之中,但通过终端传来的天人技术确实让生活便利了不少,这让人们对终端的敌意少了很多。
舰桥上,技术人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向终端发出请求入港的信号。不一会儿,来自江户宇宙港的信号到达指挥中心。“二十分钟后,准备入港。”舰长向技术人员确认着陆指令。漆黑的宇宙真空中,宇宙港的航道指示灯已经点亮,大气层与快临丸的距离在飞速缩短。“地球母星,我回来了。”高大的舰长望着眼前这颗蓝色星球感慨道。在他身边,一名头戴笠的矮个子青年问:“这回要去哪儿?”
舰长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凝视着舷窗外的宇宙真空。
“……”
“……”
“这个……”坂本辰马挠着黑色卷发,露出抱歉的笑容。“那个……Kintoki家……是在哪儿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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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伴随一声巨响,一团掺杂着刺鼻硫磺气味的浓烟在歌舞伎町的街道中弥漫开来。桂小太郎——本次小型爆炸事件的始作俑者——在浓烟中拐了三次弯,从两堵院墙的窄缝中岔进一条小道。在确认身后已没有真选组的追兵后,他掸去沾在衣服上的灰尘,步伐轻快而敏捷地行走在民居之间。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在下一个路口向左转,往坂田银时家的方向走去。
在被真选组的巡逻车盯上之前,银时的两个学徒带着他来找他。他看着眼前失忆的银时,心中竟生出一阵羡慕——能够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刚才银时失神的双眼又让他有些放心不下。他想起他曾经对自己说,比起背负沉重过去的痛苦,失去一切的虚无才让人难以忍受。过去的一切令他痛苦,但失去这令他痛苦的过去的一切却足以击溃他的全部精神。真是个笨蛋。桂紧皱眉头,飞快朝歌舞伎町赶去。当他终于走近万事屋,隔着人群,却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一家叫做万事屋阿金的店?”
“……”
“你要带我去Kintoki家啊?江户人真是热心肠呢!”
“……”
桂小太郎的眉头拧成了一条线。没找到银时,倒遇上了另一个笨蛋!桂在袖子里掂了掂仅剩的一个炸弹,朝正在离开的巡逻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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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在窄巷中,桂小太郎再一次掸去沾在衣服上的灰尘。他双手抱在胸前,笔直地站着,看眼前的坂本辰马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你又救了我!”将吸进肺里的粉尘咳出来一些后,坂本的声音连贯了许多。
“我说,你在宇宙里也这么不小心的吗?你到底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坂本?”桂用锐利的眼睛俯视地上的坂本。后者似乎对桂话中的嘲讽丝毫不放在心上,爽快地答道:“当然是靠商人特有的真诚,啊哈哈哈哈!”说话间,坂本扑闪着一双狗狗眼从地上站起来,“好久不见,就不要再骂我了啦!”桂故意做出嫌恶的表情,说:“向男人撒娇是没有用的。”
坂本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桂对他精神世界的攻击宣告失败,只能任由坂本用一只手臂勾住他的肩膀往路的那头走去。
“这是要去哪儿?”桂问道。
“当然是去吃顿好的啦!”坂本的眼睛弯成两个半圆,伸出指头指了指桂,又指了指自己,“你和我。”
“等等,我还有——”桂再次想起银时,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有一些担忧。但……他的两个门徒——啊不,弟子——啊不,朋友应该不会放下他不管的。朋友……想到这里,桂感到有一些落寞。而坂本并没有注意到桂内心的小小风波,自顾自地带着他往运河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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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和桂走进运河边上一家旅店,老板是同情攘夷党的商人,听罢两人报出的暗号,便将两人带到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侍者从外面阖上障子后,桂和坂本默契地将手中的酒杯碰在一起。
“上次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桂率先开口。
“放心,下周二凌晨两点入港。”坂本用眼神示意桂放心,后者向他颔首。之后,两人继续确定交接的细节,事情安排妥当,桂的闲话多了起来。伊丽莎白最近沉迷的八点档电视节目、总在自己的窗台前打擂台的两只麻雀,还有从现在的卧房就能望见的那片晚霞……渐渐地,两人的双颊都浮上了一层浅浅的红。
“今夜的月亮真美。”坂本抬头望向窗外。
“只可惜这么美的月光,我却只能在暗处偷偷欣赏。”桂朝早春的空气缓缓吐出一口气。坂本放下酒杯望向他,冷静的面庞掩盖了他真正的表情。坂本咬住下嘴唇,一些思绪涌上喉头。
“假发……其实……即使身在黑暗之中,人也没有必要染上夜的幽暗。”
听出了坂本的言外之意,桂沉默着低下头。在短暂的沉默后,坂本继续说:“假发,我并不是那种不切实际的和平主义者,也知道你现在的难处。但像这样一下订购那么多的武器,真的是你想要走的路吗?”
没有回答。桂只是低头望向手中的酒杯,食指在杯沿上来回摩挲。坂本见状,伸手握住他的手,“假发,我很担心你。”
“不是假发,是桂。”桂虚弱地抗议,“我没事。”
坂本彷佛知道答案,却依然狐疑地看着他,问道:“告诉我,这到底是你的计划还是高杉的?”
“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是谁的计划都不重要。”桂将头扭向另一边,似乎是有意避开坂本的视线。
“假发,武力从来都不是目的,人才是——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坂本想起那个在河边失声痛哭的青年,还是一样的身形、一样的容貌,但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如今却如深潭一般,充满了悲伤的湖水。想到这里,他的心彷佛撕裂了。“你是吉田松阳最优秀的学生,他会乐意看到你现在的作为吗?”
“坂本,别那么说,如果我真的那么优秀,老师就不会……”桂的双眼开始泛红,他努力克制着嘴角的颤抖。坂本起身,越过矮桌抱住他,说:“我没有接受过松阳的教育,对于你们之前发生的事也不是很搞得懂。但我知道你是一个温柔的人,一个温柔的人不会因为破坏而感到乐趣。停手吧,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不要再用过去伤害自己了。”
桂“哼”了一声,呼出的热气扑在他的脖颈上,闷声闷气地说:“怎么都做起了老妈,你也是,银时也是……”
感到桂的双手轻轻抓住自己后腰上的上衣布料,坂本不自觉地感到愉悦。他用近乎母亲哄婴儿的节奏拍着桂的后背,说:“你见到银时了,他现在怎么样?在被警察带走前,我本来也是要去他家……”
“直到你把他的客厅撞得稀巴烂之前都挺好的。”桂如实答道。
“是吗?是这样吗!?没想到飞船没油了也能找对地方,我跟你们这群人还真是有缘,啊哈哈哈哈!”
桂抬头送给坂本一个白眼,坂本回了他一个鬼脸。
“听伊丽莎白说,你跟他现在相处得还挺融洽的。”
“伊丽莎白什么时候跟你联系了?”桂坐直身子,惊讶地看着坂本。
“他在帮你买洗发水时偶尔会绕路去一下网吧,有时候会给我发发邮件——毕竟是我在宇宙里发现他的。”
桂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很想骂坂本,但又感到一阵莫名的温暖,于是,他再次将头靠上坂本的肩膀。
“银时他……现在一切都很好,但我不会再去找他了。”
“为什么?再见到你他一定也很高兴……”
“不。”桂的双手攥住袖口,“那件事以后,我们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如果你不方便开口,我可以跟他谈谈。”
桂摇摇头,回绝了坂本的好意。“就这样维持现状挺好的,我已经习惯了。”
“那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坂本将脸颊靠上桂的头顶,右手绕过他的后背,捏了捏他的小臂,“不过,你要知道,你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伊丽莎白也不会。他很喜欢你噢,给我说了好多你的事情。”
“谢谢你,坂本。”窗外的月光落进桂的眼里,泛起点点波光,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西沉的月亮。
“黎明就在眼前。”坂本说,“坚持住。”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月亮完全沉下去后,桂和坂本告别。他戴上斗笠,向老板借了一辆自行车,往自己的藏身处骑。在经过一个路口时,他抬头,眼前是嘴里叼着口哨的真选组成员冲田总悟。
“来,停一下~不行噢小哥,晚上骑自行车得打着灯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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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又升了起来,繁忙的运河上,一艘屋形船悄无声息地靠了岸。
“前辈,不是说好了在红樱试验成功前不再靠岸吗?”走廊一头的房间里,来岛又子对鬼兵队目前的动向表示不解。
“这是那个人亲自下的命令。”不等武市回答,似藏先开口道,“似乎还有什么事要办。”
正说着,一个清瘦的身影经过打开的障子,径直往最深处的房间走去。当这个身影消失在三人的视线内时,似藏吸了吸鼻子,吐出一口气,说:“这就是桂小太郎?好强的气息。”
“上一次行动时他人没有出现,不知道今天来是不是为了这个。”武市变平太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桂和晋助大人是多年的同伴和盟友,他不会突然和晋助大人决裂。”又子觉得眼前的状况有些难以理解,倒是似藏讽刺地“哼”了一声,说:“再是同伴也总有走到分岔路的时候,也许桂有了什么自己的新计划,不想再和我们联合了也不一定。”说到这里,似藏伸出右手轻轻抚摸左手手臂,“不过,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让他活在世上,阻碍我们的计划。”
桂对身后房间里的对话毫不知情,他走到属于高杉的房间门口,拉开障子。高杉背对着他坐在榻榻米上,手里拿着一柄正冒出丝丝细烟的长烟斗。听到他来,高杉并没有转头。
“那批货没有进港,这事你知道吗?”高杉的声音和烟雾一同飘在房间的空气中。
“我知道。”桂阖上背后的障子,“是我通知坂本中止了行动。”
“啊……”高杉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声音,“我希望你能有一些足够说服我的理由。”
“高杉,就算我们的目标只锁定在大使馆和政府机构,炸弹不仅会落到坏人头上,也会落到好人头上……”
“这是那个女人告诉你的吗?”高杉捏住烟斗的指关节变得发白,“说起来,你从小就喜欢和年长的女人说话。你也和银时一样开始向往家庭角色扮演游戏了吗?”
“高杉!”桂有些急迫地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的心你应该最清楚。”
“我以前也这么认为。”高杉转过身来,锋利的眼神像一把刀刺向桂的角膜,“但现在,桂,我们还走在同一条路上吗?”
“高杉,你要走的路,是一条死路。”桂感到眼角有一些刺痛,眼前的高杉似乎眨了眨眼,发出一声轻蔑地笑,说:“这正合我意。”
桂小太郎低下头,陷入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高杉晋助似乎见他微微地点了点头,抬头对他说:“那我想,就只能是这样了。”
“嗯。”高杉也表示同意,重新转过身去,将烟斗在矮桌上的斗座边缘磕出一些烟灰。桂见状,向屋外走去。他拉开障子,右手扶在木制门框上,扭头向屋里问道。
“高杉……你的那些药有用吗?”
没有回答。
桂长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那些痛苦靠药是治不好的,你早该知道。”
木制的障子再次阖上,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高杉放下手中的烟斗,长长吐出一口烟。窗外,一轮残月碾碎在河水中,携着沉默的船只一同驶向天尽头。
TBC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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