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青】诸葛青的多重宇宙

Written by laluneestla — February 1, 2023

Synopsis：年轻的诸葛青呦，你掉的是这个异人，还是这个小也总，还是这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王也呀？

一、中国术士那不得系个中国结啊

北京时间二十三点三十二分，诸葛青赤裸着身体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因为他听见面前的王也和他说：“现在，请你用我们的头发系一个中国结。”

诸葛青掐了一下王也的大腿，看见王也皱了皱眉，但是没有喊疼。他试图和王也讲道理：“你知道我们现在正在床上是吧？”

王也点头，这个场景确实有些尴尬。

“我都脱成这样了，你让我系中国结？”这是什么流行的新式play吗？诸葛青无法理解此刻的状况，“而且我根本不会系中国结！”

王也从枕边拿过手机，打开了搜索引擎，视频教学的声音随之响起。

五分钟后，王也将手机锁屏倒扣，说道：“好吧，这确实有点难。”

诸葛青嘴巴微张，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这是重点吗？老王，你最好快点恢复正常……”

王也轻轻叹了口气，用比平时快很多的语速跟诸葛青说道：“我必须要说的是，我是王也，但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王也。你可以理解为，有很多个版本的你我散落在不同的时空中，而我是初始版本，便于区分，你可以叫我Alpha王也。”

诸葛青礼尚往来：“行吧，那你以后叫我Beta诸葛青，但我不会开坦克。”

“可是老青，我快没有时间了。”

诸葛青性致全无，打了个哈欠，偏头瞄了眼墙上的挂钟，说道：“确实，你再说两句我就要睡过去了。”

王也把即将歪在他身上的诸葛青扶正，一脸凝重，这样的表情诸葛青只在他和自己表白的时候见过。

诸葛青晃了晃身体，觉得自己刚刚像一个不倒翁，怀疑地盯着王也，在他把手慢慢抽回后，开口说道：“老王，你是不是有病啊……”

王也一愣，下意识说道：“你知道了？”

诸葛青的神情彻底转为迷茫。

而王也在反应过来后摸着鼻子无奈地笑，靠在床头，仿佛在组织语言。

“碧游村没了之后，马仙洪失踪，等到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修身炉大成，新截教重建，人与异人百年间的平衡被打破，甲申之乱重演。”

没有一个字听得懂，诸葛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捡了个他认为最关键的词问道：“什么是异人？”

王也朝他摊开手，空空荡荡，但是他不在意，继续说道：“炁。”

诸葛青一掌拍在他手心上，“啪”的一声。

“聪明人看得到，小笨蛋看不到是吧？”

王也说不是，我们都看不到，但是它的确存在。

“也就是说我们都是小笨蛋？”

王也依旧否认，他很认真地说道：“你很聪明。”

真的奇怪，诸葛青这样想着。明明说着没有时间，却对他有问必答，看不到丝毫不耐烦的样子，让诸葛青火都发不出来。

王也还在解释他口中的“炁”与“异人”，诸葛青心说这不就是特异功能吗，老王不该说给他听，得讲给诸葛白，一哄一个准。

多美好的周末晚上，王也带他追忆童年，在床上讲科幻故事。诸葛青无奈，见王也不说话了，似乎是讲完了，他翻了个白眼以示尊重：“可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不如你去画漫画吧？”

“我没有在开玩笑。”王也叹了一口气，脸上是猜到一切的平静。

“这是你的世界，但是对于我来说，这里其实是另一重宇宙。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王也，准确来讲，我现在正在借用他的意识在和你交流。”

“不想过了就直说。”诸葛青一脸冷酷。

“我知道这一时间很难理解……”王也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坐直身体，口中念念有词。诸葛青只听清了“中宫”两个字，紧接着手被拉住。

下一秒钟诸葛青被失重的感觉包围，他应激一般闭上双眼，习惯性攥紧了王也的手。等到他再睁开的时候，周围换了模样，混沌又虚空，而自己和王也正姿势怪异地站在一起。

“这是VR吗？”诸葛青环看，喃喃自语。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王也问。

诸葛青心想：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句话诸葛青并没有说出口，但他敏锐察觉出面前光线骤然变得刺眼。他后退一步，撞在王也手臂上，随后眼睛被温热的手掌覆盖。当那只手放下时，周围恢复正常，他依旧坐在床上，仿佛刚刚一切都是错觉。

诸葛青的表情终于从满不在乎变成了惊讶，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王也。

“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你可以叫我Alpha王也。”

诸葛青从床上跳下来，“啪”的一声按下墙上的开关，站在地板上俯视床上的Alpha王也。

王也以沉默应对，但回望着他。

其实长相上是毫无区别的，但从眼神里诸葛青猜测，这个王也要比他们大上一些。难道他是未来的王也？

“你为什么一直在看我？”

Alpha王也目光不移，却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说：“想多看你几眼。”

“你没有你的诸葛青吗？”

Alpha王也仿佛陷入回忆：“我的诸葛青，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但他前两天给我打了电话，信号不好，只接通了三分二十秒。”

诸葛青沉默了，他问：“所以很多年后，我们有可能不在一起是吗？”

Alpha王也说不是。还不等诸葛青松下一口气，就听见他继续说道：“我们和你们一样大，而我现在，就已经和他分开了。”

“分手了？”

“不是。”Alpha王也很快否认。他伸手在半空中比比划划，但很快就放弃，双手颓然落下。

“因为一些……不可抗力。”

壁顶的灯全部开着，亮得刺眼，诸葛青忽然注意到这个Alpha王也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正要继续问，Alpha王也却先他一步开口。

“抱歉，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王也把手放在诸葛青眼前晃了晃，“想啥呢？”

诸葛青正在脑海中回忆着那几个关键词，并试图将它们排列重组。他下意识回答：“想马仙洪……不是！”

王也满脸不可置信：“这孙子谁啊？！”

话刚说出口，诸葛青就有点反应过来此时的王也已经是和他同一时空的那个，但刚刚所谓的Alpha王也去了哪里？诸葛青做了个环视四周的动作，把刚刚受到马仙洪暴击的王也伤害值翻了一番。

王也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诸葛青：“诸葛青……你不要告诉我那个马仙洪现在在咱们家衣柜里……”

诸葛青捂住了自己的头，对此刻的情形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好在王也对他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不再纠结马仙洪的问题，只是看着神情古怪的诸葛青有些担心，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

“老青，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平复了一下心情，诸葛青缓缓抬起头，坐回到床边，靠在了王也的肩膀上。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王也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入睡。

诸葛青想，刚刚一定是他的幻觉，他只有这一个王也。

怀里的人呼吸慢慢变得平稳，王也松一口气，把他轻轻放在枕头上。正准备下床接杯温水，猝不及防手腕被人抓住。

“老王……”

“在这呢。”王也停住脚步，轻声回应。

“你会系中国结吗？”

王也：？

二、我可能是个明星

诸葛青在书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现在，请将你脚上的两只拖鞋左右反穿。

诸葛青盯着这张纸条很久，字迹是他十分熟悉的，来自王也。如果是前几天的他必定认为这是一场无聊但他愿意配合的恶作剧，可是现在，他犹豫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前天晚上那个奇怪的王也。

自称Alpha的王也，让他系中国结的王也，一个看起来……并不开心，也不算健康的王也。

反穿拖鞋，听起来容易很多，就算是个恶作剧，能产生的最糟糕的后果不过是被老王嘲笑。可如果不是，他或许还能再见到那个Alpha王也。

最起码要把事情问清楚吧。诸葛青这样想着。

带着疑虑与试探，诸葛青踢掉穿着的拖鞋，踩在毛茸茸的卡通图案上将它们交换了位置，然后慢慢地，把脚放了进去。

一声闷响炸开，不知道哪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痛感，诸葛青攥紧拳，偏头看向光亮处。不远处的玻璃窗户划分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天空，水洗一样蓝，却映不出他的脸。

身体变轻，意识消散，诸葛青闭上了眼。

风不像风，云不像云，只有雨是雨。红砖洇湿，黛瓦下落雨如注，一颗颗砸在青石阶上。

“好久没看到这么大的雨了啊。”

诸葛青闻声转头，他身后是一间宅院，亭台小楼，雕梁画栋。有人穿着旗袍长褂，在游廊间手捧剧本低声交谈，有人着急着，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要快些把摄像机和收音设备搬到落不到雨的室内。

而诸葛青，站在门槛前，思考自己本该后退还是前行。他仰头，一个助理正在为他撑伞。

“我是一个明星？”诸葛青没有理清此时此刻的状况，自言自语。

“是大明星呢！”小助理答道。

诸葛青低头打量自己，他穿着妥帖的西装，款式复古却不过时，他更乐意把这种效果归功于他自己。遇事不决，就当做梦，在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的时候，诸葛青索性站在原地不动，等待事情找上他。

诸葛青伸手握住伞柄，略微用力，助理的手下意识松开，那把伞落到了诸葛青一个人手里。

“不用在这里陪我。”

“哦。”小助理从背包里翻出一把小一点的折叠伞，撑开往屋里跑，“那行，青老师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点吃的过来。”

这种场景和氛围让诸葛青不太适应。天气糟糕，时间溶于雨，分秒都被稀释。可是每个人都很快速，似乎都有很多事急着解决，所以最终慢下来的只有诸葛青一个人。

偶尔落下的雷声让周围一切声音都变得渺小，垂直的雨幕将每个人隔开，变成一张张失了真的胶片。

诸葛青在静静等。

又有几个人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说着些什么，经过诸葛青身边的时候他才听清。

“小也总到了。”

诸葛青像是骤然恢复了知觉，匆匆走到门口。伞面上的雨珠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得更快，他隔着水望向长巷深处，一个穿着深色大衣的人，撑着一把很大的伞，正朝他走来。

诸葛青松了一口气，他将自己的伞收起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快步走进了另一把伞下。

“Alpha王也，我该这么称呼你，是吧？”如果不是极端天气，影视城内的咖啡厅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无人问津，安静到诸葛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不显得突兀。他和王也之间从来不必有寒暄这套，可他此时面对的是Alpha王也，太亲密不对劲，太冷漠更别扭，他只能选择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直白。

而Alpha王也似乎与他抱着相似的想法，回答道：“是的。”

椅背上分别搭着他们被水沾湿的西服外套与大衣，暴雨之下，有伞也无法万全。

在见到王也之后，诸葛青终于意识到，自己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静。他们两人分坐两端，长匙搅着鸳鸯，冰块在杯中浮浮沉沉。

“现在，可以给我解释这一切了吗？”诸葛青没有别的心情，这两次相遇与他过往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违背太多，不断崩塌又不断重塑，他一无所知地来到一个新世界，什么都不认识，唯一的熟面孔只有Alpha王也。

虚假的镇定早已崩盘，诸葛青有些丧气地说：“你顶着老王的脸，我可以勉强信你一次。”

“你听说过宇宙跳跃吗？”Alpha王也说道。

“Alpha阿青的每一个选择，甚至每一个离奇想法的出现，都会造就一个平行宇宙的出现，你的世界也是其中一个。而在原始宇宙中，因为甲申之乱，我们偶然发现了bug……”

Alpha王也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叫它bug吧，总之，发生了一些波动，通过一些微小却离奇的事件，让你可以在多重宇宙中穿梭。而我负责寻找你，来帮助我们解决原始宇宙的危机。”

“比如拖鞋反穿？”诸葛青努力理解着他刚刚听到的一切。

Alpha王也点头：“还有用头发系中国结。”

诸葛青实在无语，这个Alpha怎么还没放弃中国结。

“还没到过年的时候呢，蝴蝶结不行吗？”诸葛青试探。

Alpha王也笑了，他说不行唉祖宗。

诸葛青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他说道：“我似乎有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可是很模糊，并不清晰。”

“嗯。”Alpha王也不觉得意外，“这是正常现象，毕竟这是你们的世界，某种程度上来讲你们是同一个人。在宇宙跳跃后，难免会有意识共存的情况出现。”

诸葛青仍然疑惑：“可你是不需要通过意识共存来获取信息的，对吗？”

“是的，我知道一切。”

“那就是说，这个世界原本的王也，你也是了解的？”

Alpha王也点头。

诸葛青若有所思。

显而易见他的身份是一个演员，上戏毕业后在演艺圈摸爬滚打走到今天，备受尊敬与赞誉。他能感知到他对演戏的热爱，可他看不清他和王也。他眯着眼睛细细打量Alpha王也，慢慢问道：“那在这里，我们的关系是……”他语气不善，“包养？”

Alpha王也明白了诸葛青的意思，他坐直了身体，清清嗓子正色道：“单纯的欣赏。”

诸葛青认真琢磨，觉得Alpha王也没在骗他。他对娱乐圈中还能有如此纯粹的关系感到欣慰，同时却也莫名地感到不甘。他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只有欣赏吗？”

而Alpha王也毫不犹豫：“不止。”

诸葛青忽然觉得无力，不知道是在问给谁听，也不知道是在答给谁看，这是一段毫无意义的对话，毕竟准确来讲，当事人甚至并不在场。他喃喃道：“他们最后会怎么样？”

Alpha王也拿出了一枚怀表。

“几点了？”诸葛青问。

“我可以将这里的时间流速调快，如果你想知道他们的结局的话。”

诸葛青对此兴致不高，他摇摇头，说：“不用了。”

Alpha王也又问：“那你想知道你们的结局吗？”

诸葛青的回答仍然是：“我不想，我会自己走到。”

这家店的鸳鸯并不正宗，咖啡的苦远远盖过奶香，诸葛青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服务生走过来问是否需要添一份甜点，诸葛青说不必了，而王也已经把那杯奶茶一饮而尽。

“那么阿青，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现在几点了。”诸葛青回答得很认真。

看到Alpha王也略微迷惑的表情，诸葛青指了指玻璃窗外渐晴的天色，解释道：“雨快停了，应该可以继续拍了。”

诸葛青起身，把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他看了欲言又止的Alpha王也一眼，还是说道：“一定要问一个问题的话，这部戏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Alpha王也没说话，大概就这样过了三两分钟，他重重卸下了一口气，甩了甩手臂，也站起来，似乎轻松很多。

“不算好。”

“哦。”诸葛青和他一起往外走，声音里没有过多情绪，“那太遗憾了。”

幸好与任何人都无关。诸葛青这样想着。

“走吧，我送你过去。”Alpha王也重新撑起了那把伞。

走回到拍摄地的这段时间里，天已经彻底晴了，他们进门的时候，导演正蹲在摄影机前看雨前拍的那段片子。

诸葛青步伐加快，凑到导演旁边和他一起看，落单的Alpha王也慢了两步，迈过门槛的时候不小心踏进一个小水洼。

“嘶——”诸葛青闻声望过去，看见Alpha王也撇着嘴，眼中还透着点嫌弃，像极了那次，他的王也从洗衣机里拣衣服时才发现口袋里的购物小票忘记拿出来的样子。

“笑什么呢？”导演从片子中抬头，疑惑道。

诸葛青回神，用手指着他在屏幕中定格的脸。

“这个表情抓得不错。”

“行了，继续吧各位！”导演站起身搓了搓手，朝庭院里的人喊道。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被拨正到自己该在的位置。诸葛青走到廊下，转转手腕，屈指敲了下鎏金袖扣。

场记打板：“Action！”

诸葛青打了一个冷颤，睁开了眼睛，看见一只手在面前晃来晃去。他一把按住，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

“祖宗啊，您可算醒了，大白天睡这么香呐？”

三、漫长的电影

诸葛青站在卧室的窗边向外眺望。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楚，但他知道，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真实得让他安心。

远方高楼露出刀尖一样的顶端，要把云层割破。那是一座大型商场，七楼是影院，候影区有一排娃娃机，王也曾在那里抓到过一个奇丑无比的毛绒玩具，还挺乐呵，邀功一样送给了他。他无比嫌弃，然后一路抱回了家。

目光收近，诸葛青看到一个身影揣着兜溜溜跶跶出现，绕着花坛边走了一圈又一圈，然后站定，拿出了手机。

“叮”的一声，诸葛青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看见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王也发来了一张照片。他一边解锁一边往客厅走，打开电视，斜靠在了沙发上。

有一只玩偶原本好好坐在扶手上，被诸葛青拍了拍脑袋，变得七倒八歪，简直无妄之灾。他的手机放在一旁，上面有一只停在花边的蝴蝶。

电影的片头音乐响了起来，门被打开。

“我回来了。”王也说道。

诸葛青这段时间看了很多电影。新的旧的，评分高的评分低的，知名的不知名的，只要点开了，他就来者不拒。庭院中央的鲤鱼池，绣着各色花叶的旗袍，那句主角双方说不出口的“我爱你”，都会让他想到他曾去过的另一个世界。很多细枝末节同脑子里残存的影像贴近，却在试图重合的那一瞬间发现它们的轮廓其实并不相同。

诸葛青恍惚，他在寻找什么？又想证明什么？

刚刚挑片子的时候手滑，点开的这部他昨天才看过。但诸葛青懒得重新选，拉着刚回家的王也一起看，然后在高潮出现前忽然按下暂停键，很煞风景地问他需不需要剧透。

王也捏他的鼻子，揉他的头发，骂骂咧咧说一句“你大爷的”，然后抢过遥控器重新播放。

“看就得嘞，剧透多没劲啊。”

诸葛青一脸郑重地点头，乖乖交出遥控器，并在王也气着说主角没一个会说人话的时候应声附和。

剧情按部就班地推进着，看过一遍的诸葛青不自觉开始走神。他又想起Alpha王也曾说过的不可抗力。天灾？人祸？他想不通怎样才会让那个时空中看起来如此强大的他们分开。

明明这与他无关，现在却莫名地有了一种参与感。好奇心不可控，或许他该再多问点什么。可他讨厌一知半解的被动局面，如果无法全盘了解，他宁愿从一开始就无知无觉。

诸葛青喃喃自语：“是因为马仙洪还是甲申之乱，碧游村又在哪里？”

身边的王也猛地把电视关了，插着腰往卧室走：“马仙洪，丫到底是谁啊！”

诸葛青回过神跟上去，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

“我看你根本不想好好看电影！”

“哪能啊！主要剧本一般，演得也不行，太扁平了……”

“就马仙洪立体呗！”

门关上了。

一个看似普通平凡的夜晚，王也与诸葛青不约而同地扮演起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却难得背靠着背不看彼此，一个在地图上搜索着那个叫做碧游村的地方，另一个人点开百度，恶狠狠地输入马仙洪的名字。

一无所获，没有这个村落，没有这个人。两个人说不清是放心还是更加困顿，只好放下手机入睡，在无意识的时候转过身体，重新抱住了身边的人。

很多事情都在既定的轨道上行驶，只有一部电影在四分之三处戛然而止，被扔回黑色的屏幕后，结局尚未被所有人看到。

四、乐高人会跳弗拉明戈吗

诸葛青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呼吸不畅，他揉了揉眼睛，摸到脸上贴了一张纸条，并在拿下它的时候有了预感。

五分钟后，诸葛青站在床上，踩着被子向上一跳，手指触碰到天花板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细小的电流正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诸葛青发现自己进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这个时空里的一切都像是他曾经玩过的乐高玩具，包括他自己。他的身体由积木零件组装而成，活动起来机械且僵硬，诡异又滑稽。他想起Alpha王也曾和他说过，并不是每个世界都是常规的人类，甚至可能根本不是人类。

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原本的意识在逐渐衰弱。他起初慌张，随即迫使自己冷静，而后变得平淡，最终脑海中消失波澜，就像是一个单程处理器。

诸葛青走到一面镜子前，看自己的脸。他举起手臂将自己的脑袋旋转了一圈，把这张垮着的面孔替换成了一张眯眯眼的笑脸，然后在一个透明盒子里拨弄两下，夹出一张画着领带的贴纸，撕开透明的胶布，贴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今天，会是开心的一天。”

诸葛青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然后听到了房间门被扣响的声音。

他打开门，看见另一个乐高人，上半截身体是橙色的积木，中间贴了一点白色，下半截像是灰色的短裤，头上扣了一顶鸭舌帽。诸葛青说道：“你好，我的邻居，王也。”

乐高王也也向他问好，然后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诸葛青很熟练地在他面前展开手臂，像是重复过千遍万遍。然后乐高王也低下头，慢慢呼气，吹走掉落在关节零件缝隙中的尘埃。所有事都顺理成章，仿佛是他们每天的必修课。

“谢谢你。”诸葛青说。

乐高王也回答道：“不客气。”

“你累吗？”诸葛青忽然说道。

乐高王也问他：“什么叫做累？”

诸葛青想了想，抬手碰碰脑袋上蓝色的头发，说：“我不记得了。”

墙壁上挂着咕咕钟，小木门打开，一只布谷鸟跳了出来。

他们开始数布谷鸟的叫声。

“十二点了。”

诸葛青站起身，走向厨房，乐高王也放下水杯跟了上去。

他们分享着同一块披萨。

哗啦一声在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出现，诸葛青手中的披萨掉在了洁白的盘子上。他们两个同时转过头，声音传来的方向是诸葛青的卧室。

诸葛青推开屋门，原本床的位置只剩下了散落的一堆积木。乐高王也站在他身边，指向那里，问道是什么。

诸葛青说：“现在，是零件堆。”

乐高王也走到中间，慢慢蹲下，将凌乱的积木归拢。诸葛青踮起脚，从书架里抽出了一本家具图册。

他们拆开一袋基础零件包，在里面挑挑拣拣，用一个下午的时间重新搭建起一张床，比之前的更大一些。乐高王也说，他前段时间用电视柜剩余的零件拼成了一个留声机，你也可以试试看。

后来乐高王也将诸葛青带到自己家里，邀请他参观新地板。

他们踩在一长块崭新的积木板上，鞋底的圆形凹槽与积木板上的凸起严丝合缝，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咔嗒”的声响。乐高王也将留声机点开，他们在流淌的音乐中缓慢地前行，后退，左右相对，他们的手虚搭在了一起，靠近再远离，跟随彼此的步伐旋转，像是在跳一支弗拉明戈。

诸葛青听到仅存的一点意识在问自己：你在做什么？可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有一瞬间走神，踩错了节拍，忘记后退。乐高王也的手臂落在了他的耳朵上，一块积木随之掉落在地。

消失很久的电子音再度响起：“糟糕糟糕，大事件发生。”

他们停住脚步但并不惊慌，甚至习以为常。诸葛青看到乐高王也的嘴巴动了动，他转过身，露出另一边安好的耳朵，听见他说了一声抱歉。

“没有关系。”这种情况确实难以避免。诸葛青再次转过身，而乐高王也从地上拾起那块积木，为他重新搭上耳朵。

音乐不会因此停滞，进入到了下一个小节。

“一切都是可以重新拼回去的。”

再然后，他们继续跳起这支舞。

这一次回来后，这种不能称之为人的体验感让诸葛青觉得十分古怪，他觉得那个世界的自己像是被植入了一个既定程序，一举一动都是被规划好的。而此时此刻回到现实世界的他再回想一切，像是从一个玻璃器皿中拿回属于自己的意识。

乐高人会有自己的想法吗，他一点情绪波动都不会有吗，他知道自己在跳弗拉明戈吗？

可是那里也很有趣。调换面孔就可以从难过变得开心，再糟糕的事情都可以通过重新搭建来解决，到了晚上，可以看到天空中的月亮，它也是塑料的，像一颗被压扁的蛋黄酥。

诸葛青觉得，那的确是开心的一天。

“老青！”

是他的王也在楼下喊他。

诸葛青走出卧室，王也正沿着楼梯向上走，看他出来了，从身后拿出一套完美盒的绝版乐高，一脸得意地递给了他。

诸葛青迈下几级台阶，笑着接过。

五、诸葛青是自由的

诸葛青现在十分慌乱。他第三次发现了Alpha王也留给他的纸条，在他将床上的枕头抛到了书柜顶端后，随着一阵“砰砰”的乱响声，他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这似乎不准确，因为四周空旷寂寥，他可以自由走动，甚至轻轻一跳就可以去到更远的地方。

可是诸葛青就是觉得他被困住了，他无事可做，无话可说，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他沉默着站了很久，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没有其他选择，诸葛青只能向前走，翻过高山，越过深海，不知疲倦。他看不到日升月落，辨别不出他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岁月。他走得愈发地慢，渐渐停住了脚步。他将手向前伸，有一种坚硬的触感，可当他起身再次前行时，分明畅通无阻。

诸葛青更加确信他被困住了。

有一个无形的罩子，挡住的不是前路，而是裹在了他自己的身上，无论去到哪里都挣脱不开。这种感觉很糟糕，诸葛青甚至开始想，会不会是这一次的跳跃出现了bug，如果他再也回不去了该怎么办。

诸葛青低头，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鞋尖碾过一粒碎石子。

诸葛青僵立在原地，终于意识到不对在哪里。他在这里见到的所有事物都是静止的，就连山崖下的水都是定格在一个翻涌的样子，浪涛高高扬起，和崖壁似乎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却始终无法打湿它，宛若一只虚张声势的怪兽。

诸葛青原地蹲下，紧紧环住自己的膝盖，脑子里一片混乱。

“你好，面壁者诸葛青。”

迷茫的诸葛青被猝不及防出现的声音唤醒，他觉得这个声音无比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

“你是谁？”诸葛青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我是你的破壁人。”

诸葛青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他问：“那你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吗？”

“带我离开这里吗……”

“离开这里吗……”

“这里吗……”

“吗……”

只有回声在耳边打转，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一切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诸葛青既被裹挟又被孤立，他的情绪愈发焦躁，弯腰抄起一枚石块狠狠砸向崖底。

“扑通”一声，诸葛青看到水面微动，溅起一朵细小的水花，随后再度定格。他环看身边静止的景观，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诸葛青挥起了拳头。

白光在眼前闪动，诸葛青听到了碎裂的声音，一直以来的窒息感随之消散，一道凛冽的风呼啸着向他袭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诸葛青站定，嘴角扬起，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而他身边的风也随之调转，跟在他的身后。

诸葛青不管不顾，跑得越来越快，把昼夜与四时都抛在身后。他畅快地呼吸着，笑得肆意张狂，整个宇宙仿佛都为他颤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诸葛青的面前出现了一扇门，他有所预感，伸手推开，走在一片刺目的光中，光的尽头是另一扇他无比熟悉的门，此时正敞开着。

诸葛青回来了。

Alpha王也正瘫在卧室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乐高方头仔，目光专注而亲昵。看他走近，Alpha王也把方头仔放到身旁的桌子上，打了个响指，说哈喽老青。

诸葛青坐到他的身边，将呼吸放缓。他想着刚刚宇宙中的种种，带着很多不确定，开口问道：“我没有见到任何人，只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说了什么？”

诸葛青继续回想，轻声说道：“我听到他说，你好诸葛青，我是……”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记忆里那个带着熟悉感的声音和这句话渐渐重合，最终停住。

诸葛青知道为什么那个声音如此熟悉了，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是自己的面壁者，他也是自己的破壁人。

诸葛青抬起头，这一次他无比笃定地说道：“那个世界里没有你。”

“是的。”Alpha王也语气平静，虽然没有出现在那里，但像是知道一切。

诸葛青看着一如既往镇定的王也，想说点什么，可他不确定该不该说出口，一些明知会冒犯的话含在喉间，再多说一句就会伤人。

Alpha王也解救了他。Alpha王也直起身，把手贴在他的脸颊上，微微叹口气。他说：“那个时候，他想与自己和解，他要的是自由。”

诸葛青不知道那个从未见过面的Alpha诸葛青当时在经历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他的人生简单顺遂，永远不必将自由与王也做比较。

Alpha王也似乎也不想过多谈论这个，他绕开这个话题，问诸葛青还想不想去其他的宇宙再看一看。

诸葛青坦言他不想了。

“有点累了。而且他们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

Alpha王也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但有点不甘心地再问了一遍。

“真不想吗？还有挺多好玩的，我之前都不知道他想过这么多呢。”

诸葛青撇嘴，是你想玩吧。

Alpha王也没否认，他把耳机摘下一只递给诸葛青，又拿出了一个类似Kindle的东西。

“不去了，但还是可以看看的。”

在诸葛青将耳机戴好后，Alpha王也按亮了电子屏幕。

很多画面在诸葛青的眼前闪过，像是开启了三倍速的电影。那里面有很多个自己，以不同的身份或离奇的形态存在着。

诸葛青喜欢其中一个白衣飘飘提剑执刀的自己，飞檐走壁，潇洒漂亮。

他也对独角兽宇宙念念不忘。在那里，他的角是蓝色的，王也的是黄色的。他们无法交谈，便将头上的角勾在一起充作亲吻。

还有一个漫画人宇宙，所有人都是书中的角色，诸葛青和王也率先觉醒了主观能动性，用自己的意识抵御作者的笔。

“滴滴——”

诸葛青眼前的画面全部消失，Alpha王也朝他耸肩，说抱歉啊，没电了。

好在诸葛青也看够了，摘下耳机还给了他。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那些地方你都去过吗？”

“不见得都去过，但是都看到过，来这里多点儿，也只和你说的话多一些。”

“为什么？”

Alpha王也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在笑。

“官方一点的原因是，来这个宇宙所要花费的能量最少。”Alpha王也简单解释，随后又补充道：“我就是这么和老张他们……哦就是我的同伴说的。”

“那另一个原因呢？”诸葛青试探着问。

“因为你们和我们最像。”Alpha王也回答道。

“是吗……”

诸葛青又低头看着自己，没有Alpha王也描述的那种超能力，在他刚刚看到的所有宇宙中也算不上特别。他有点不解：“那我这个宇宙出现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Alpha王也说：“或许他想的是安定。”

阳光从玻璃中透射进来，Alpha王也的眼神始终没有从诸葛青的身上移开。他继续道：“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宇宙中的你们时，我以为我看到的是我们的未来。”

那个方头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Alpha王也的手心里，诸葛青看他盘得挺乐呵，说要是喜欢就拿走吧。

Alpha王也没有搭腔，把略微松动的积木按紧，然后说道：“我们家也有一个。”

鬼使神差地，诸葛青开口问道：“如果我要去你的宇宙帮你，我要怎么做？”

Alpha王也的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诸葛青垂眼，又抬起头看Alpha王也，一瞬间想起了什么。他拍了拍脑袋，无奈地说：“我真的不会系中国结。”

对面的Alpha王也释然一笑：“那就没办法了。走啦，回见。”

诸葛青有些着急地站了起来，追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不知道呐，等回去给我们家老青打个电话，问问他那边现在啥样了。”Alpha王也晃晃手，走出房间门，没再回头。

方头仔重新被摆回到桌角，严肃地望着一切。

六、天亮了，昨天晚上是平安夜

耶路撒冷至今不知道自己应该归属于以色列还是巴勒斯坦，可是诸葛青不一样，他清楚地明白，不论他有了多少次宇宙跳跃的经历，他只属于这里，他总是要回来的，而Alpha王也有他的宇宙，总是会走的。

凌晨两点半，诸葛青久违地失眠了。秉着自己睡不着也绝不能让别人好过的原则，他伸手推了推身边的王也。

“嗯？”王也被推了一下，但完全没清醒，翻了个身把手臂横在了诸葛青胸口，努力眨了两下眼睛。

诸葛青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看见了很多个我，也看见过很多个你。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做积木人其实也很有趣。

你知道吗，我们是千万宇宙里最平平无奇的一种人，可或许只有我们才能相安无事共同度过一生。

你想做一个有钱人吗？

可是他最后选择什么都不说，他觉得他们之外的一切都不重要，他只是问了王也一个问题。

“老王，你说，如果有人让我去一个地方，但提出的条件完全不可能达成，为什么？”

“又是那马仙洪啊？”

诸葛青给了他一胳膊，说不是。

王也“哦”了一声，说：“可能那个地方，他其实并不想让你去。”

在那之后，诸葛青过了一段很平静的生活。和从前一样，身边只有工作好友和独一无二的老王。他逐渐放松下身心，开始把前段时间经历过的种种当成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日子平淡无波地过去，久到诸葛青快要忘记那个古怪的Alpha王也。

那套乐高被他拼好，是一座巨大的城堡，门口站着一位尽职尽责的守卫。在将它放进陈列柜之前，王也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对，后来恍然大悟，“啧”了一声，把守卫的脸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开心点哥们儿，城堡很安全。”王也把手臂搭在诸葛青的肩膀上，很轻松地说道。

诸葛青“嗯”一声，歪头靠着他，然后合上了玻璃门。

诸葛青最后一次见到Alpha王也的时候，他正站在流理台前敲开一个鸡蛋打进碗里。他兴致勃勃地转过身，正好撞在了王也怀里。他笑意更深，把瓷碗举到王也眼前，说道：“双黄的。”

对面的王也点点头，说真好。

气氛突然变得不对劲，诸葛青意识到了什么，在缄默中把碗放到流理台上，和他近距离地对视着。

但是很快诸葛青就没礼貌地别过头，凝神盯着墙上的挂钟，试图把Alpha王也苍白的脸色从脑海中赶走。

他越来越不好了。诸葛青这样想着。

“抱歉，我没能为你做什么。”

“已经足够了，多谢。”

诸葛青终于转过了头。他最后问道：“王也，你会死吗？”

Alpha王也没有回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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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stanceNoring ConstanceNoring

March 27, 2024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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