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秋】淡藍色的雨

非典型abo,未分化與alpha的小故事,cp是新秋

他繞過了車頭,透過車前的擋風玻璃看到了坐在駕駛座上的人,於是繞道一邊的車門伸出兩個指關節敲了敲車窗玻璃,裡面趴在方向盤上小憩的人注意到了這兩聲清脆的聲音,撐起上半身將後背靠在座椅上。

“我以為新井先生終於要分化了。”對方搖下車窗,秋山駿將腦袋伸進車內,把手裡的紙杯咖啡遞給對方。面對這句調侃對方沒有任何表示,卻也接下了紙杯。站在車外的男人是個alpha,路過的人多少因為alpha身上天生帶著的氣息為之駐足。疲勞嗜睡,是每個年輕人在出現性別分化時因為生理結構的變化而給身體所帶來的反應標誌之一。因為自身的體質,新井在許久以前,在屬於他成年的那一年內沒有分化成任何一個,雖然這樣出人意料的結果其實和beta差別不大,但是與beta最大的區別是他聞不到任何的信息素,與之相對應的還有就是新井身上也不帶有任何信息素的氣味。

“秋山先生請不要再說這樣的笑話了,我早就過了那樣的年紀。”

新井還記得某天秋山跑來和自己同居。在千禧塔爆炸的後一天,神室町的上空開始飄起的真正的雨點淋濕了秋山駿,新井在街上走著,只見秋山的懷裡除了護著那一沓用舊報紙包著的紙幣,其他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是因為街上的行人大都手裡攥著從天而降的紙幣,或許這個落魄的男人會被當做哪來的江洋大盜,或者是砸了路邊取款機的暴徒而被警察懷疑逮捕帶回警局盤問。於是新井就接納了在這個在一天前幫助過的男人,隨後順理成章地與自己同居的夥伴。在秋山入住的那一瞬間,新井弘明感覺到自己生活的重心開始有了不可預想且不可控制的變化,整個不起眼的房間裡最值錢,準確來說最有意義的東西成為了那一百萬的鈔票,而非新井身上所帶著的秘密。住在這間房間裡的兩個人儼然成為了這個金庫的守護者,這共同的秘密的持有人。從那一天開始,兩個人只要有時間回去就必然會回到這裡。

在某一天的晚上,身上穿著的還是自己衣服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問到:“新井先生…是不是beta?”新井眨了眨眼,搖了搖頭說自己什麼都不是。說完之後新井却被自己的坦率嚇了一跳,面對眼前這個自己在日常生活中稱他“秋山先生”的人,他的捏造謊言的功力似乎不太願意袒露給對方展示。而秋山的臉上浮現出一些尷尬的神情,他為自己這樣對話的開頭感到抱歉,因為每個人多少都會有屬於自己不希望被其他人戳穿的秘密。新井對他擺了擺手叫自己不要在意。

“如果新井先生帶回來的是一個omega的話,我會替那個人感到幸運。因為,就連是我,我覺得新井先生身上有那種令人安心的感覺。”秋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從口袋裡摸出一板抑制劑,掰了一片扔進嘴裡,“沒有想到現在輪到我吃抑制劑,我感覺在這樣的新井先生面前我就是一個omega,我不希望新井先生原本平靜的生活因我而打破。”他表示已經麻煩新井先生的事情夠多了。

“錢包找回來了嗎?”新井將用完的紙杯塞在車門與駕駛座位之間的夾縫中。而秋山坐在旁邊,閉上眼睛像是在舞台上背誦台本一樣說:

我沿著七福大街走,路過劇場前廣場,順便在那塊廣告牌之下看了看,然後跑到天下一番大街後巷,拐進第三公園像小偷扒手一樣地把每個角落檢查了一遍,又踱步到中道大街上,正垂頭喪氣的時候一摸口袋發現身上正好留了些零錢,就用那些錢買了咖啡回來了。

秋山如同中學生在課堂上背書一般複述著自己的途徑地點,隨後朝對方挑了挑眉說:“至少不是空手而歸,這樣的結果也不壞!”新井聽了這樣的回答不禁想要發笑。秋山迅速地捕捉到了在平日在公事交往時難以見得的神情,他不願意放棄這樣一個機會,就將自己的上身緩緩傾向新井,用自己的髮頂輕輕蹭了蹭對方用剃鬚刀刮得乾淨的臉頰,這樣細小親密的動作像是在表達丟失錢包的失落,想要在對方的身上尋求安慰補償。“那要不要我載你一圈再看看?”新井將手搭上車鑰匙想要發動引擎,秋山卻制止了他的這一動作,告訴他疲勞駕駛不好,似乎忘記了他之前塞給了對方一杯咖啡的事情。“有這麼困嗎?”對方笑盈盈地看向自己。

疲惫,有時這樣的狀態流露出來是危險的。疲憊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感受,這代表人在此刻的精神放鬆,意志脆弱,即使是未分化的,體質再特殊的新井先生也無法抵擋這樣的感受。新井閉上眼睛,將自己的座椅放低了幾度,他還記得這幾天為了完成警務廳的任務在東京的偏遠郊外的夜色奔波,扣下扳機時只用了一發子彈就打穿了目標的腦子。他也還記得在一個有驚無險的晚上,處理完尸體之後開車回到市區,在公園一側的洗手盆將手上的血跡反復沖洗,檢查完皮鞋上沒有被落上血之後繼續踏上歸程。而當他踏上自己的公寓的第一節台階時,發現秋山坐在這一層最高處,看到自己時如釋負重地歎了口氣,把抽完的香煙頭踩在鞋跟下。在這一瞬間,新井突然想起對方是個alpha,嗅覺靈敏,心思縝密,也或許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他覺得自己的手上沾染的鮮血並沒有被沖洗乾淨,只是在自來水的水柱之下滲透進了自己的皮膚中隱藏並且與自己的血液融為一體,然後這些新鮮的血液會適時地從自己毛孔中流出,佈滿自己的手掌,向站在台階高處的人無言地昭示自己的行為。

然後在有一天談論公事之餘,新井小心翼翼地問他為什麼那一天在等著自己。秋山坦率地給了自己回復:“因為我擔心新井先生啊。”新井急忙地想要從中讀出其他意思,他擔心秋山發現了自己的秘密,於是下意識地皺緊眉頭看著對方。秋山發現這一神情的變化,又補充了一句:“這可不是客套話,這是真心的,新井先生。”新井對這一番簡短的心意以沉默回應,這是記憶裡他第一次不知該如何接下對方的話。他再次睜開眼睛,發現對方的發頂依舊輕輕地靠在自己的臉頰上。“我就說新井先生累了啊。”

“不過這一次我並不著急,新井先生。”秋山說,“這次可不像上次一樣嘛。”新井知道他說的上次是指什麼時候,他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一天相遇發生的事情與說的每一句話。而秋山幾乎每次都會正面或是間接提到這件事,生怕自己,又或者更多的是擔心面前的新井先生不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大事從而忘卻。

“其實啊,我在路上有碰到比我還要著急的人,那個人抱著……”

那個人抱著一沓紙,秋山把話題的主題引向一個兩人都不認識的陌生人。我湊上前去看,發現他和我的處境差不多一樣,可是很明顯他比我對待自己丟失的東西要認真許多,他懷裡抱著的一沓紙上面印著的是尋狗啟示。那條寵物狗是在他散步的時候走丟的,主人說他不過是離開了狗一下,就無隱無蹤了。我看著那個人狂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隨手將一張貼在旁邊的電線桿上,無力地歎了口氣。我看著他,我就想到了新井先生,我就對他說,先生,你給我一點傳單,我正要過去那條馬路,我可以順手幫你貼掉。

然後我本來想給新井先生一張,但是不知道是那條中道大街太長,還是我從他手中接過的傳單太少,我還沒走到你的面前就貼完啦。

秋山一邊說著,一邊把把中央扶手盒往上推開,這樣就使得主駕駛與副駕駛座位之間沒有了隔閡,然後就像平常在天空金融事務所裡的沙發那樣,將腦袋放在坐在主駕駛位置上的人的大腿上,雙腿屈起,將自己塞進這樣狹窄的空間中同時讓自己能夠躺得更加舒服一些。新井摸了摸秋山的髮頂,沒有塗髮膠的緣故所以髮質觸感柔順。秋山已經離開東都銀行有好幾個年頭了,那些銀行體制內公式化的痕跡至少在他的外表容貌上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或許丟了活物和丟了錢包就是不一樣的,貓狗之類的養了一陣子與人建立聯繫丟失了之後它或許真的會回來找你,又或許離你遠去,它畢竟是有自己的意志。但,錢包這樣沒有生命的物品,其實是人們在離開東西,丟失的物品依舊在原位不動。”

秋山用這樣的話語結束了自己滔滔不絕的找東西的經歷。秋山今年三十出頭,他的人生閱歷相較於其他人來講可以說是飽經世故,十年前的東都大學的高材生,曾經的高級銀行職員,幾年前在神室町街頭討生活的街友,現在外表吊兒郎當的天空金融的老闆,這樣跌宕起伏的人生使他現在總是可以在日常的事情中悟出一些事理。新井也不知這些事理是對是錯,他很多時候面對這樣的發言只能靜靜地聽著,靜靜地思考著。這次也一樣,因為在很久以前他很少有丟過東西,在現在對他來說的非日常生活中更加不允許他出現這樣粗心大意的情況。但是,他最後的思緒在被秋山再一次開口打斷之前想,他願意去幫助丟東西的人們找回他們的遺失物。

我老以為我說的這些事情很無聊。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小花好像不願意聽,或者沒說兩句就打斷我。”躺在自己大腿上的男人苦笑著,看著自己臉龐的眼睛卻閃閃發亮,“但是新井先生不一樣,我認為新井先生對我說每一句話很認真。”秋山在這裡似乎故意停頓了一下,這樣短暫的沉默似乎是在為下一句話做準備:“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對新井先生的事情都會上心的。”

新井仍就不知道該怎麼樣接下這樣的話語,他恍惚間又回到了第一次面對那句“這是真心的”。很多時候,面對這樣的對話,每次碰到這樣的情況新井弘明總能夠切身體會感受到自己的笨拙,或者其他的什麼的,那是能夠使他的內心造成裂隙的東西。他或許在心底裡會這時埋怨自己沒有眼前人的圓滑處世,他依舊不知道該怎樣回應這雙閃爍著期待光芒的眼睛,他能做的只有不將自己的慌張與真情流露。他想了想,低聲說:因為秋山先生和小花說這些的時候是在工作期間,而現在我和秋山先生是在朋友交往的時間。

這樣話語的內容對兩人來說根本不需要回答,因為這是稍許韻知人情世故的人就能夠通曉的待人處事之道。只不過新井不希望這樣的沉默維持太久,又或者說新井在這樣的情況下搜腸刮肚之後能夠尋找得到最恰當合適,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高明的回答了。

他最後低頭親吻了對方,秋山順勢伸出手臂抱著對方的脖頸,在那裡的脖頸皮膚之下本應該藏匿著腺體,但是秋山知道唯獨這個人沒有。是身為alpha的本能習慣促使他這樣的行為,還是他對於對方的髮梢掃過自己皮膚那樣瘙癢又舒服的觸感情有獨鐘,秋山喜歡去觸摸對方那邊的皮膚。每次這樣來自新井弘明對於秋山駿的親吻,秋山都能夠感受得到這並不是普通隨意的,象征著普通同伴的吻,這樣潮濕的吻裡包含著新井本人一貫而有的認真,也染著本應該與新井毫不相干的情慾,甚至還有一些淫蕩夾帶其中。

那並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而他們好像也就止步於此。只要他們要接吻的時候,不知道是上天安排的時機恰好,還是兩人總有那一瞬的心意相通,就像那次偶然的相遇之後所牽線出來的種種事情引導向眼下此刻的關係,這樣親密的接觸總是發生在這樣無人的一隅。前腳他處理完目標,後腳就抱著稱自己為“恩人”的秋山先生,而對方不曾會想到抱著自己的手有沾過他人的血,每次想到這樣的反差,新井的心中總會泛起一陣刺激與疲乏,這是在執行任務時從未有過的,他也沒有想過這樣的心情竟然是在這親密的相處關係中體會到的。

“怎麼了?”

“還是那句話,我至少希望你是個beta,這樣多少能聞到一點味道。”

秋山這樣的回答讓新井回想起曾經在與秋山的談話中他有提到過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那是一種普通到不值一提的味道,新井先生要是聞得出的話,一定會失望透頂的吧?”新井弘明不明白,有時候秋山對自己說的話,所傳達出來的意思是截然相反的,那麼他應該聽哪一個呢?對方希望自己可以聽取哪一句話呢?還是像秋山說的那樣,是希望自己總是對他說出口的話照單全收嗎?是他天性嚴謹認真,還是他總是將秋山的每一句話認真對待的緣故,讓自己產生困擾的嗎?他不明白,這樣的情況下他只好憑藉著感情去選擇那個雙方都能滿足的,最好的答案。

秋山舔了舔上唇,就好像品嘗了美食一樣有些意猶未盡,這樣的動作差點給新井製造出自己其實是一個經過順利分化的人的錯覺。他直起身,抬手摸了摸自己那永遠刮不乾淨的下巴,將自己的副駕駛座位調到最低,像一張行軍床那樣,伸展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快沉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