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灰】西装店进行曲

Written by 世界边境的多多多多 — August 12, 2022

这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五晚上。阿走完成了今日份的夜跑，回到青竹后冲了个凉。在他脖子上搭着毛巾走进房间时，桌上的电话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小小的一方屏幕在还没开灯的房间里发出莹莹亮光。

阿走踢着拖鞋走近，发现屏幕正中央显示着“灰二哥”三个大字。想来也不会是其他人——毕竟只有他能对阿走的时间安排把握得这么精确。阿走把右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擦，赶忙接起电话。

“喂，是阿走吗？”

“是我，灰二哥。”阿走一边回答一边用毛巾擦着还没干透的头发，“灰二哥有什么事找我？”

“是这样的，我最近刚入职这边的运动队，主管说为了正式场合需要准备一套西装。我手头的西装都比较旧了，你明天有时间和我一起去商店看看吗？”

“好的。”

阿走虽然嘴上答应着但心里有些疑惑。他只是个大二的学生，目前也只和书本和跑步两样事打过交道，怎么也说不上是一个好的建议参考对象；再加上自己的性格又不是很喜欢和人打交道，让他跟着去挑需要出席正式场合的西装真的没关系吗？他想来想去，都觉得竹青庄的另外几位学长是更好的选择。但是既然灰二哥点名了让自己陪着去，倒也没办法出言拒绝。

灰二像是顺着电波摸清了阿走的心思，接着补充道：“你不用压力太大。我已经和同事打听好了，据说那一家店的西装都挺不错，老板也很专业，我只是想着多一个人陪我去多少要更安心些。阿雪他们明天都有事，所以我打电话来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好的，灰二哥。”阿走暂且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乖乖应道。

“那就说好了，明天下午五点，大学门口见。”

傍晚的云霞和刚升起一半地月亮挂在天上，为地面上的一切镀上一层红金色的光芒。阿走和灰二并肩走着，商业街上点点亮起的灯光映入眼帘。

二十分钟前，灰二哥自信地掏出刚买没多久的智能机，向阿走炫耀着打开手机导航。但这导航怎么也不对劲，两个人被毫无情感的电子音引导着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店的位置。最后还是阿走出马，向路边泡芙店的店员问了路，他们才意识到这家店其实应该在二楼。

灰二将阿走顺手买的抹茶味泡芙塞进嘴里，极为不满地给手机导航下了判决书：

“真是一点都不好用，还不如边走边问路。”

阿走没忍心提醒他，其实“2F”的标志就明显地写在店铺名下面。

“欢迎光临。请问两位需要些什么？”

这家店的店主是一位穿着举止十分优雅的中年女性，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人，让阿走稍微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他避开对方的眼神，开始转过头去打量这间店铺，把回话的任务默默抛给走在前面的灰二哥。

“打扰了。我想来买一套在正式场合穿的西装，由于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给一些建议。”

“当然。您可以先从这边看起。”

店长引导着灰二走进一排衣架，热切地向他介绍着不同的款式和面料。阿走则一个人继续打量着这间对于他来说十分陌生的店铺——店里的装修风格古典雅致，家具多是木材打造，上面雕刻着华丽的花纹；头顶的玻璃吊灯看起来有些晃眼，连沙发也是昂贵的真皮质地。展示柜里和衣架上挂满了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西装，屋子的中央还摆着一张长长的木桌，上面剪刀量尺一应俱全。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运动服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不禁后悔至少出门前应该换上自己那件圆领白衫。

阿走略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后背挺得笔直。一双手不知道摆在哪里为好，于是只能把装着抹茶泡芙的塑料袋紧紧攥着。对于生活中除了跑步几乎什么也不剩的他来说，这样的地方和氛围实在是有些过于陌生。

他太集中精力于自己的尴尬处境上，以至于忽略了站在房间另一处的灰二哥。只见灰二低声和店长说了些什么，对方随后露出了然的微笑。

“谢谢您，我先试试这套吧。”灰二接过店长递来的一套黑色缎面西装，从容地走进了试衣间。试衣间的红色绒布被一把拉上，将阿走和店长两人留在外面。

在一片安静中，阿走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见这位中年妇女稍稍将头侧向他，用热情又温柔的语气问道：

“这位先生要不要也看看呢？如果一次买两件的话，是可以打八折的哦。”

阿走在心里默念了一万遍这只是推销的手段，但早已计划好的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于是他就被店长推着走向那一排排衣架，在对方热情洋溢的话语中祈祷灰二哥快点从试衣间出来。

羊毛、法兰绒、粗毛呢，单排扣、双排扣，礼服、便服……阿走是第一次知道西装原来也有像跑鞋一样多的门道。店长发觉阿走的眼神逐渐由抗拒变为了好奇，于是更进一步开始撺掇他上身试试。

“你穿这套一定很帅！不买也没关系，随便试一试也好给以后做参考。”

“不…不用了……谢谢……”

店长手中拿着一套西装向在阿走身上比划着，实在让他有些招架不来。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旁边的试衣间处终于发出了滑扣相撞的清脆声响。灰二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下子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

阿走看得有些呆。西裤将那人的双腿勾勒得笔直修长，裤脚的长度堪堪露出一小截脚踝；扣起的排扣起到了绝佳的收腰作用，能很清楚地看到灰二的身体线条；灰二由于常年运动再加上体质偏瘦，穿上西装后愈发显得纤细笔挺，整个人散发着温润儒雅的气息。

他转过身来面对镜子理了理领口，于是阿走无意间在向上扬起的西装下摆下看到了被布料包裹住的浑圆的臀部。最近灰二哥经常抱怨自己不能跑步之后身上开始堆积不必要的脂肪，估计都跑到这里来了吧。阿走愣愣地想着，心虚又尴尬地挪开了眼神。

“怎么样，阿走？”

灰二开口询问，但阿走眼神飘忽了半天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能说出来。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发红的双颊心下了然，于是决定便不再为难他，转而去问店长的建议。

“版型是很合适的，在定做时候再稍微调整一下肩宽和裤长就可以了。”店长开口道，“不过我觉得您的气质可能更适合颜色稍浅的西装，深色西装和我身边这位先生会更搭一些。我刚刚想劝他试试这套，可是怎么也劝不动。”

在店长无奈的笑声中，阿走向灰二投去求救的眼神。灰二哥如此了解他，应该懂得他向来不擅长应付这些事情，一定会找个足够礼貌的托词拒绝店长。不过对方却意外地没有看向他，只是微微偏着头，看起来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

“那麻烦您帮我选一件颜色稍浅些的吧。不过最好不要太鲜艳的颜色，我觉得棕色系就可以。”

灰二顿了顿，转头看向阿走：“阿走也一起试试吧？马上要大三了，社会活动越来越多，找工作也肯定需要西装。正好两件打折，买回去还能省一笔钱。”

一定因为是穿着西装的灰二哥太令人难以拒绝。当阿走手里拿着西装被那人塞进试衣间时，心里这样想道。

滑扣相互碰撞发出一前一后两声脆响，两个人同时拉开面前的布帘。

灰二这次试的是一身卡其色的套装，棕褐色中掺杂着独特的墨绿色调，看上去优雅又不显廉价，也和他的头发及瞳色十分相称。正如店长所说，这一套与上一套黑色西装相比确实显得柔和随性了许多。

但阿走以前根本没穿过西装，所以只是胡乱把衬衫塞在了裤腰里并套上外套，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拎着领带走了出来。他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向灰二哥投去求助的眼神；而对方也了然地含笑向他走来，主动接过他手里那条深蓝色的领带。

“阿走也该学着打领带了。”灰二灵活修长的手指引着领带绕过的脖颈，在胸前上下翻飞，“毕竟掌握社交礼仪也是成为一个优秀的运动员必不可少的一步。”

一个近乎完美的领结出现在了衣领下方。他的手指离开阿走的胸口，随后又向前贴近，轻轻用力把领带整理服帖。灰二的指尖划过阿走的胸膛，虽然隔着层层布料仍然能感受到下面那颗年轻有力的心脏在加速搏动着。他一边后撤一边抬头看向阿走，狡猾地捕捉到了对方脸颊上那抹意料之中的红晕。

果然阿走更适合深色。少年匀称精瘦的身形撑起整件衣服，愈发显得笔直挺拔；他的五官被黑色布料衬得更加棱角分明，看上去有一种狠厉的英俊，像是正在拔条的树苗，更像獠牙即将长全的幼狼。

他看了看身边的灰二，又转头看了看镜子中的两人，反复这样几次，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的红晕也越来越重。穿着西装的灰二哥和穿着西装的他，这氛围简直太诡异了，好像——好像婚礼。

阿走脑袋里不合时宜地放出了婚礼进行曲，于是赶快拍了一下脑袋想把它关掉，结果里面的声音晃了一下，又换成了婚礼誓词。恍惚间他好像不是站在这间小小的西装店里，而是站在一片空旷的绿茵地上。身后是竹青庄瞎起哄的众人，手里的绒布盒子被他握的发烫。有人大声喊着他和灰二的名字，提醒他们婚礼在十分钟后就要开始了。

灰二看着完全僵住的少年，心想他的阿走还是这么可爱。于是他坏心眼地慢慢踱步到那人身旁，让两个人下垂的手臂轻轻相贴。

“怎么样，阿走？”

“很……好。”阿走的声音有些发颤，“很好。”

他的视野里有白色的花瓣飘落，夹杂着五颜六色闪着光的彩条。

确定好款式之后店长为两人测量了定制西服要用的数据，叮嘱他们一个月之后来取成衣。在付订金时阿走尴尬地发觉自己身上的钱远远不够，于是就由灰二一齐付了。他坚持一定要还上这笔钱，却被对方以生活费紧缺、目前还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等等原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阿走和灰二踏出店门，走在回程的路上。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街上的店铺纷纷点起缤纷的灯光。两个人的身影被黑暗模糊，又被街灯勾勒，呈现出温吞暧昧的轮廓。

灰二笑着看向身边的人，空的泡芙袋子还在对方手里认真地提着。

“今天看到穿西装的阿走时我在想，阿走果然长大了呢。”他调笑着开口。

“别开我玩笑了，灰二哥。”阿走无奈，“倒是买衣服的钱我一定要给你。”

没想到他的话音刚落，灰二的笑声突然增大了一个度，不仅吓了阿走一跳，还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灰二的话被笑声切得断断续续，尾音止不住快乐地上扬着。

“阿走的脑袋里果然只有跑步。”

“？”

“其实并没有多买能打折这一回事。”

“？？”

“阿走，这周末就是你的二十岁生日了。”身边的人望向他，眼睛里折射出亮晶晶的光芒。

“我想用这一身西装，祝你生日快乐。”

end

This article is under the 署名-非商业性使用-禁止演绎 4.0 国际 (CC BY-NC-ND 4.0) licen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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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mlekokka yemlekokka

September 4, 2022 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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