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垩】观星者(上)

  * 宇宙中的空垩,架空,大量私设,太空相关的部分90%以上都是我乱编的

  * 可以接受的话↓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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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历843年6月,赤经0时42分,白垩号工程舰穿过龙脊星云的尘埃环,进行每日的例行观测。阿贝多接通频道,仪表盘上浮现一成不变的空白,同时响起耳机里规则的沙沙声。他习惯性调频到地面总部,紧盯雷达图中转动的红色探测针。它漫无目的转过一圈又一圈,宣告附近2天文单位的范围内没有任何活物——或者准确来说,是搭乘活物的机体和母舰。

  “提瓦特总部,这里是白垩号。”短暂的停顿后,阿贝多清晰说道。红色探测针又转动了两圈。

  他口中的提瓦特总部并未传来接通的回音,但阿贝多看起来并不在意。他依旧流畅汇报今晨的观测状况。

  “白垩号运转良好,正在进行龙脊星云的日常探测工作。当前位置忍冬座M314小行星附近,无异常信号,一切正……”

  “常”字还没出口,不规则的噪声传入耳朵。阿贝多拉开头戴式耳机,很明显,这不是监测信号的声音,而是由机舱产生。

  阿贝多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离开母星的八十年来,每日睁眼后的机舱内外检查几乎已经成为他的肌肉记忆。他刚刚结束这项工作,出差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声音的来源是机体的舷窗。有一个黑影,正在敲打这艘飞船的舱门玻璃。

  战争结束长达十余年,这一带已经没有其他星系的异族出现。那窗外的那个尚在活动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阿贝多立刻开启飞船的紧急防护模式,加固程序瞬间启动。与此同时,他掏出腰中的枪——正在服役的联联盟士兵看到这个古老型号肯定会笑——但不管怎么说,在一个不该存在任何生命活动的星系中邂逅未知生物时,这个小玩具的存在聊胜于无。

  缩短距离后,阿贝多清晰看出那是一个人形轮廓。此刻白垩号舱外的温度低至零下200摄氏度,基础航空服都难以应对。能看出这么标准的人形,除非那是一具漂浮在宇宙背景辐射中的尸体。

  但现在尸体像是意识到加固程序的运作和即将被剥离机体的命运,敲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阿贝多听见耳机里传来清晰的声音。

  “……这频率范围是怎么回事,拜托!救人啊!”

  是他离开提瓦特的80年来从未听过的人类说话声。年轻、清亮,而且充满活力。

  探测雷达图上的指针已经不知道转过多少圈,显示结果依旧是漆黑一片,不存在任何生命活动的特征。它把那个阿贝多日思夜想的金色光点丢在面前的舱门外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很难用常理去解释。阿贝多鬼使神差为那个在他频道里说话的人打开舱门,对方灵活地一闪而入,熟练得像个私闯民宅的惯偷。这动作哪怕穿着最轻便的舱内航天服也难以做到。紧接着,阿贝多看到一双金色的眼睛。

  “好冷好冷,那儿的恒温炉能借我一用吗?”

  话这么说,对方已经离开阿贝多身边,摇晃着发辫飞快贴近那个温暖的电炉。带金边的白披风在钛合金板上铺展,看起来极其不真实。

  这个闯入者——空,现在冻得哆嗦(按理说他应该是座冰雕),见阿贝多在看他,从不知道哪里摸出来几个薄本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谢谢你的慷慨收留。这是蒙德签发的通行证和身份牌和,呃,这个是飞行许可,上面有我的机体型号,它出了意外正在漂流中。你要检查的话就拿去看吧。”

  阿贝多粗略扫了一眼。空,旅人号荣誉驾驶员,A等,无所属。下面是蒙德地面基地的公章和琴的签名,签发时间是2年前。

  “那么,空,方便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问吧,我不一定方便答。”

  “你这身装备是怎么回事?”

  “这个?”空动了动胳膊,“都是义体,今年的新型号,耐低温的能力名不虚传。你会调整义体吗,左腿已经没法用了。”

  “……会。”阿贝多的数个问题没问出口,就被这位不速之客用新问题打断。但他毫不介意——阿贝多此时的目光,像在打量一个大有可为的崭新课题。

  半个小时后,调试和更换结束了。空颇不自在晃动左腿打量这件古董:“还行,凑合能用。”

  “这个要命的龙脊星系真是我去过最寒冷最危险的空域。”空说,“你也真够倒霉的,被分配到这儿侦查。”

  阿贝多拿着空被换下的左腿,摇摇头笑了。

  “我习惯了。倒是能看出你是第一次到这种严酷环境,只有外星人会不穿到III级防护就出仓。”

  “外星人这个叫法,我已经有差不多四百年没听到过了,”空忽然也绽出笑容,“阿贝多,你的幽默感真古典。”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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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贝多原本的打算是,按照预定计划单独进行今日的勘探,留空在白垩号上修整。但空强烈建议同行,并且解释自己的体质特殊,不会轻易被恶劣环境影响。看过留影机里在数个死亡级的星系中留下的照片记录和其主人过于牛逼闪闪的勘探履历后,阿贝多嘱咐了几句,两人一同乘上阳华前往冬卫四的临时基地。

  此时冬卫四临时基地的轮廓已经逐渐清晰。说是临时基地,这个规模和体量充其量只能算一个稍大的实验室,基础生活生产功能的空间被压缩到最精简。

  阿贝多直奔工作区,开始翻阅昨天的观察记录。这儿,或者说阿贝多周围的一切都给空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它们款式老旧得仿佛一个世纪前的古董,但却以自己的方式特立独行地革新着,在盘根错节牵丝扳藤的进化树中早早地别生枝节,沿着一条新路径走出了很远很远。它们现在依然以最经典的方式组合成精密而高效的庞然大物,虔诚地服务着它们神秘的主人,满足着时下最新锐的研究需求。

  环顾四周,空终于忍不住发问。

  “阿贝多,你在这儿待了多久了? ”

  阿贝多从一堆实验数据中抬起头,“如果你问的是龙脊星系,是八十年零三个月。”

  “真是意想不到的大数字。”大量的资料和器材堆满了工作区,空提心吊胆接近阿贝多 ,尽力不踩到满地的稿纸,还是差点撞到一沓文档。

  “小心被砸到。”阿贝多此时已经重新埋头于工作,他正观察忍冬星土壤成分与试剂的反应。空看了一眼最有可能袭击自己的那堆文稿,上面准备寄送的地址是大陆赫赫有名的深空探索期刊,看标识似乎已经是终稿,不由地心生感叹。

  “基础补给在隔壁,如果要出门 ,通用车在大门侧边的车库里。你驾龄多少年了?“

  “四十年。”

  阿贝多的动作顿了一下 ,笑着说:“真是意想不到的大数字。四十年前月面泛用车才开始普及吧 。”

  “初代车驾驶员。”空点点自己肩膀,非常大方坦白,“哦,不过提供证据可能有点儿困难,证被烫变形被我扔了。”

  “扔了?”

  “泡面压的。”空补充的细节完美避开重点。

  阿贝多从文件中抬起头,空轻快离开的背影在他视野边缘一闪而过,那抹浅金色的披风消失在工作室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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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中午,空晃荡回工作室,阿贝多依旧在他的试验台旁。空不懂他在折腾的研究,在他眼里就是试剂的颜色换了个种类,但阿贝多显然此时心情极佳,看起来实验颇为顺利。

  空在旁边随意拉了一张凳子坐下。

  “这附近到处都是耕地机,信息模块全部丢失。你也研究它们?”

  “是的,格式化它们是以防万一。作为坎瑞亚远征遗留的兵器,虽然大部分应该已经失去活动机能了,但毕竟不是全部,你最好也不要随意靠近。”阿贝多将文稿叠好,放在一边,工作椅转向空。

  “你还在找她吗?”阿贝多问。

  “嗯。我追踪坎瑞亚信号的收发痕迹找到这里,看样子还得扑个空。”空像是已经习惯这种无果的寻找,并没流露出太多失望。

  “你的预感是正确的。在我停留在龙脊星系的八十年来,除了你,没有见过别的活物。那边是耕地机残余信息的备份,如果你需要可以看看,或许能发现荧的线索。”

  “感激不尽。”空说,但却没急着去查看,“阿贝多,我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任务得让你一人在龙脊星系待八十年,一般的勘测信标探测器就可以解决,没必要亲自来这种地方吧。哦,涉密?”

  八十年对于百年前居住在地面上的人类已经是一生的长度了。不过显然,阿贝多和空都不属于此列。长期的高速飞行让他们的生命的跨度也远超百年,也正因为不属于此列,安排起一些脏活累活也方便得多。长生种无非是两种出路,在天外漂泊百年,或者被军方套牢。

  阿贝多看了空一眼,脸上写着明知故问。

  “莱茵多特的深空探索计划,最终阶段是在龙脊星系完成。”

  但他老实坦白了。

  “喔,又是神奇坎瑞亚。”空听到莱茵多特的名字就了然了,用手指点点旁边的古董机,“所以你就一直待在这儿,给几百光年外的地面基地传回第一手资料,用几十年前的设备?”

  阿贝多没有回答。

  空叹了口气,说:“阿贝多,你变了不少。”

  阿贝多转回身,去旁边的柜子里拿了茶具,又去储藏室拿了茶叶和方糖。衬着窗外的冻土,拥挤的实验室里弥散开的茶香显得很不真实。空接过杯子,说:“好吧,这理所当然,毕竟我们也有八十多年没见了。”

  “是八十二年零九个月。”阿贝多说,“茶的味道怎么样?”

  “很好……等等,不要岔开话题。”

  “你第一次来我的住所,我用的是80度水冲泡的Fortnum&Mason红茶,加方糖半颗,因为你说不喜欢太甜。今天也是。”

  他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并没有感受到你所说的变化……但如果让你感到失落,我很抱歉。”

  这回换空沉默了。他依旧不习惯忍冬星的极寒,靠在炉旁看阿贝多在这段插曲之后重新回到工作台。他想起他们初遇的酒吧,一个和阿贝多格格不入的地方,但他鬼使神差出现在那里,空记得那时在柜台那儿忙碌的时候他在不合时宜地哼《Here Come the Sun》,于是现在那段旋律也在他脑海里回响了。空含糊不清地唱,Little darling, it’s been a long cold lonely winter,昏昏欲睡一样点着头,暖炉烘得他真的萌生困意。他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唱here comes the sun。

  元素烘炉的橙光把他的金发映得像燃烧的火焰,温柔的微微摇晃的火焰。他转过头看着阿贝多,明亮的火花在他的金色眼睛里闪烁。回过神来的时候阿贝多已经在亲吻他的嘴唇,这一切太过自然,甚至没有经过理性的过滤,但感觉不坏,阿贝多想,尽管这种情感对我来说十分陌生。

  他果断、清醒、直接地说了,他说空,我想我那时可能就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