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非1

及川今天才明白,原来只要找对了人,办成一件事可以这么容易。

他在那张深灰色的大床上醒来,卧室的窗帘被紧紧拉着,几乎透不过一丝光,他分不清是现在是什么时候,早晨还是下午,手指摸索着前进到床头柜,拿到了触感冰凉的手机。

时间显示是正午,及川手指下滑,新消息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都是同一个发信人,及川给他的备注是“蠢货”。

腰部以下几乎酸的没知觉,双腿有点合不拢,及川轻微抬起一点,立刻脱力地落回凌乱的床上,他索性不再使力,没骨头似的陷进柔软的大床里,一条条欣赏那些未读的消息。

对方的措辞十分低俗粗鲁,扑面而来的恶毒和愚蠢,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难听的话,越歇斯底里,越证明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神仙也救不了他,最后只狠狠地留下一句:“我会杀了你的。”

及川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按下床头的遥控器,厚重的窗帘自动缓缓拉开,刺眼热烈的阳光灌进风格冷淡的卧室,大宅里听不到任何声音,空旷又寂寞。

但是昨晚要热闹得多,及川开始反思自己,不该从楼梯上就缠住牛岛的腰,但是牛岛也纵容了他,一只手臂就能将他托起,将他压在栏杆上亲吻,及川只晃神了一下,就主动伸出舌头,去迎合牛岛的掠夺。

及川摸索着扯开牛岛的领带,相比西装革履,及川的丝绸衬衫几乎一拽就掉,抹茶色的衣料皱在一起,挂在紧实白皙的小臂上。及川闭着眼睛解了半天的扣子,终于摸到了牛岛的胸膛。

牛岛今年三十六,比及川大了十二岁,但是手心下的肌肉强壮坚实,就算是常年健身的及川,都觉得自己的身板怕是比不上牛岛的一半。

及川的皮鞋顺着楼梯滚下去,整个人挂在牛岛的身上,牛岛的手先是掐住了及川的腰,摸得他口干舌燥,等到牛岛真正扯出他的衬衫后摆的时候,及川才像是猛得清醒过来,一只手反扣住牛岛的手腕,被那块百达翡丽硌了一下,手指像是摸到救命稻草似的,紧紧地扣住了表盘。

牛岛并不急着抽开手,侧脸贴上及川的太阳穴,耐心极好地问他:“喜欢?喜欢就送你。”

及川不知道怎么有人的声带会跟大提琴一样,听的他失神,但还没忘了来牛岛家的目的,及川将自己的神智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拖拽出来,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这毕竟是一次交易,及川得让牛岛觉得物有所值。

他松开那块死贵的表,攀住了牛岛的脖子,之前学来的那些勾引人的话就跟一团浆糊似的,及川绞尽脑汁也没排出个一二三四,脱口而出道:“你答应我……”

牛岛的手指钻了进去,这种程度的胀痛并非不能忍受,只是不太舒服,及川想躲又不敢,几乎把自己嵌进了牛岛的身体,但是牛岛身上又烫,羊入虎口,及川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哪里都去不了,他突然开始害怕,破罐子破摔地一头撞到牛岛的肩上,语无伦次地重复道:“你答应我了,答应我——”

他不光是在向牛岛确认,也是在提醒自己。

牛岛的臂力惊人,一条手臂卡着及川的大腿,另一只手在他身体里作乱,及川好歹也是一米八几的男人,在这种钳制下却只能微微挣扎。

本来牛岛回不回答都可以,但是及川还是听到牛岛说,嗯,我答应你了。

及川一颗心沉进水里,任由欲望在水底翻腾。

牛岛社长千金一诺,不等及川醒了,就把事儿都办得好好的,媒体和各类社交平台都结案了,热度第一就是未成年人违法犯罪的话题。

后半夜的时候,牛岛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及川正趴在床上装死,露出的后背和肩膀一片狼藉,看起来既心疼又爽快,但是牛岛两样都不沾。

温热的大手覆在及川的后腰上,及川打了个激灵,咬住了自己的指节。

刚才的感受他还没忘,小腹跟烧了火似的。二十四的人了,虽不是第一次跟别人上床,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却是头一遭,还不是明确性取向大彻大悟以后兴致使然,而是求人办事,自己送过来的。

牛岛是男人女人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他能办成事。

“吓着你了。”牛岛把自己的手撤开,及川感觉到身旁的床垫陷下去一些,牛岛躺到了他的身边,“你说的那些证据呢?”

一听这话,及川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跳下床去裤兜里翻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把手机双手递给牛岛,牛岛接过来,摊开手臂,及川很有眼力见地躺了进去。

牛岛一只手滑动手机,另一只手揽着及川,这种亲密又具有生活气息的姿势适用于任何甜蜜夫妻或者情侣,但是有点不适合金主和情儿,但是牛岛想这么做,及川没有说“不”的权力。

牛岛只滑动了几下,就把手机锁屏丢给他,揽着及川躺到床上,及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顺势乖巧地贴了上去,趴在牛岛的胸膛上问:“怎么了?”

“你讲讲吧。”牛岛按了按眉心,“看字太累了。”

及川心说真是富贵的身体,刚才在床上可一点都看不出累,要不是及川求他说自己明天要回学校拍毕业照,牛岛还不肯放过他。

“我找到了真正的伤情鉴定报告。”及川长话短说,“还有河谷石介打人的证据。”

“什么证据?”牛岛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感兴趣,只是随口一问,及川意识到这些证据也许对牛岛来说并不重要。

及川顿了一下,“是一段视频录像。”

牛岛没有再说话,闭眼似乎在思考,拍了拍及川的屁股,对他说:“去,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及川很快去拿,牛岛接过手机拨电话出去,那边几乎是立刻接通了。牛岛的声音像是醇酒,倾泻在静谧的夜里。

及川垂着眼帘,站在一旁没有多问,也没有爬上床。牛岛交代完以后,关掉台灯,不再多看及川一眼,只是说了一句:“你如果想在地上睡,我不拦你。”

及川知道刚才那个电话,就是牛岛答应自己的事情。

他垂手站在原地,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仿佛一下子被人投到了冷水里,多年压抑的燎原怒火和走两步看三步的缜密谨慎,就像是火被浇灭后留下的湿透的木柴,连灰烟都没有,被刚才那通电话踢了一脚,滚到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结束了,但结束得太突然。

及川原地站了半响,身子不自觉地越伏越低,到最后几乎蜷缩在地上。牛岛的呼吸声很平稳,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及川在这个房间的存在已经无关紧要,他们的交易结束了。

几分钟过去,及川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一角躺进去。他亲昵地、以一种依附者的姿态,搂住了牛岛的手臂。